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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古典,关于冒险,关于决战,关于想抵达的某种境界,想触及的某些人。我们的假想似乎无处不在。
慢慢说吧,时间还充裕的很。
或采明珠,或拾翠羽——关于古典的假想
我不相信你没有这样想过,可能现在看来总是有些矫情甚至幼稚,但是那个秋水眼芙蓉面比桃花妩媚比兰花温婉的女子总是为你所向往过吧。大概还是不曾涉世的年纪,读过几阙词便开始了对古代好处的种种假想。你假想过自己坐在珠帘里弹琵琶,过路的年少公子即使隔着明闪闪的珠帘也能闻见你旁边熏炉里传来的丁子香,觑见你手指纤纤如玉,在烟气中的琵琶弦上美丽得不像样。你假想过在某个初晴的下午小憩醒来,推开窗子就看见落红满径,抬眼便是的青山和近处大门外繁华的街市一点也不冲突,没有现代文明带来的浑浊空气,只有那个时代可爱的喧闹。你假想过你有满柜的衣裳,绣着凤鸟或是小芍药的花纹,细细地在衣摆滚着云白边。涂完胭脂后你梳起头发,坐在镜前准备盘一个同心髻——假想中的你不像现在这样痛恨镜子,因为你可以将自己假想成任何自己想要的模样。甚至你不惧惮黛玉似的孱弱体质,只要能像她那般才情容貌样样动人,还有一份虽无结果却人皆唏嘘之的清净爱情。
后来想来,那大概根本不算是对古典的假想吧。那只是对古代器具服饰相貌还有行为的憧憬,还不够大气。高三的时候学校要求每个寝室都要自己取一个室名,想来想去,最后我们寝室定名为拾羽轩,取义于《洛神赋》中“或采明珠或拾翠羽”一句,那是讲众多的神灵聚会而来相携嬉闹的场景,也是自己一段时期内对古典的某种假想和向往,这种聚会类似于海棠社的菊花会,芦雪庵的即景联诗,都有一种热闹的古典。但是再细细想来,明珠或者翠羽也只是形式罢了,管他采的是什么,拾的是哪样,都是无所谓的表面事物。雕栏玉砌花容云裳也不过是繁华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和现如今的世界没有太大的差别。对于古典的假想,如果可以跳出这样的桎梏,转而对古风古意,古人风骨的追求,可能会更好些吧。
那么就像现在这样,吃罢晚饭,随着小凉风醺醺然往远处走走,高杨分明蝉唱,小村隐约儿啼,含着颗葡萄背起手来慢悠悠地从土丘晃到林边,从林边晃到小岗,如此即使没有雕花镜锦缎裙,没有炉香转秋千静,毕竟清风明月和几千年前是一般模样的,于是乎边走边哼了首小河淌水,也一样很有些古典的味道弥漫开来。
有个盈盈骑马过——关于冒险的假想
说出这个假想需要勇气,因为这里面有好些是与本身的自己所矛盾的。虽然如此,说说又何妨呢,作为我这样一个生来便以中庸为准则的人来说,大概冒险也是仅限于书面的了。
有一棵槐树,生了几百年,因为旧时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庙,所以这棵槐树被人叫做大庙槐树。现在还在宋家王庄,离我姥姥家只有几步路远。这棵槐树已经有两抱粗了,我是很敬畏他的——年代久远存留至今的很多东西都值得敬畏,他们知道的比我们多——人们为这槐树建了一个高坛,上面还立着宋家王庄的村志碑刻,小孩子们总是喜欢到那上面去玩。小时候的我也一样。我想说的第一个冒险,是从那个高坛上跳下来。很多年过去了,这个冒险我还是不敢尝试,尽管那个高坛只有一米半高。单只是不明白不敢往下跳的原因。至少幼时的我是可以在生满杂草遍地碎石的山坡上如履平地的,也跳过更高的土墙,荡过更高的秋千,可就是不敢从那个高坛上跳下去。
还会有更离奇的想法。比如说坐了很久的火车,头脑混沌,腰酸背痛,一心想离开那个小空间。往四周还有窗外看看,都是差不多混沌的人和差不多干涩的景致。于是开始假想,如果到了下一站,撇下所有的行李,独自一人留在那个小城,会怎么样呢?再比如走在乡间的路上,两边都是菜园,前面是清凌凌的南河,偏有一处不知谁家的园子长得格外新鲜茂盛,不论豆角黄瓜还是小白菜小韭菜都比别人家的颜色鲜艳,甚至连玉米也熟的比旁人的早,露珠也圆得比旁人标致。往左右看看,静悄悄的旷野没有一个人在。便又开始假想,如果我去他的园子里撒野,在小白菜的畦子里踩几个来回,把黄瓜连同小黄花全部摘掉,豆角一把一把地扯下来扔到旁边的水井里,韭菜连根拔起,破坏摧毁捣乱,会怎么样呢?当然这些都是突如其来的想想而已,请一定要相信我的善良本质。
很多情况下冒险都源于人们想要对责任的逃避和对现实生活的发泄,我们循规蹈矩温温顺顺地生活着,忽然在某一天发现这样太波澜不惊不够精彩,于是很想挖掘一下自己人性里隐藏的或邪恶或懦弱或任性的成分,掀起一些风浪,开始冒险。我的观点是,假想一下还是可以的,就不要真正去做了。
有一首纳兰词,单只记得一句,“有个盈盈骑马过,薄妆浅黛亦风流,见人羞涩却回头。”忘了通篇的意境,但如果就这一句来看,我还是很羡慕那个盈盈的,因为当街骑马过对我来说,也是关于冒险的奢侈假想之一。再添一句多余的话,虽然古怪,但是你一定也觉得穿着大红裙摆骑着黑骏马从街头走过是很过瘾的事情吧,管他是古代还是现代,是民主东路还是胜利北路。
土屋虽小,足以叱咤——关于决战的假想
这个我只想到一处。如果有碧空浩荡白云朵朵还吹着凉风的一天,我提着西瓜去果园里找姥爷下象棋,土屋虽小,足以叱咤。这也算是决战吧?
想不出那些摆了真正的车马兵炮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和士卒们,有几个会在决战之后并排坐在葫芦架下吃西瓜。
冲静得自然——关于某种境界的假想
并不是说泡上一壶茶,熏上一笼香,取个蒲坦坐在清静处,再持本老庄,寻几句“名也者,相轧也;知也者,争之器。二者凶器,非所以尽行也”念念,就到了所谓逍遥的高境界;也并不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面朝黄土不识大字就是下里巴人,没有境界可谈。境界这个东西很难定义,是太主观的东西。幸而王国维早就划分了成大事业大学问者的三种境界,冯友兰也告诉了我们自然、功利、道德、天地这四个人生境界,都是极透彻的,不过今日我只想说说自己对境界的看法。
其一,善良。这是有大境界之人的首要前提。意即心思明净,和善温良。所以如上文所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劳作在庄稼田里,渴了饮绿杨树下的泉水,累了就在垄边席地而坐,尔虞我诈与己无关,即使一个字也不识,但却是真正的思无邪。也难怪海子在对幸福的理解里包含了“关心粮食和蔬菜”。
其二,锐意。少年人当锐意进取。马超与张飞在葭萌关下的大战我是屡说不厌的,那一句“张飞!敢夜战么?”也让我从此对孟起死心塌地。想想横槊赋诗慷慨而歌的曹操,即使我并不怎么喜欢他,也很难不为他意气风发的锐意拜服。锐意这个东西,似乎也是生命力的象征之一,所以尤其是年轻人一定要有年轻人的气象,看透的太多也未必是件好事。很多人总是喜欢用孤独寂寞之类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状态和心情,总是把周围的人们说的太冷漠,把世界说的太复杂,似乎自己已经看透人生世事了一样,未免显得老气横秋。而转过头来再看看那些真正有大境界的人们,越是与世隔绝超然出世的隐者,越会保持一种少年人的锐意,至少不会颓废,不会让自己的思想荒芜。
其三,宁静。宁者,心神定;静者,情意清明而安详。宁静是一种品质。天空,田野,山石树木,博大的东西都是宁静的。博大的智者也一样。
最后是稳固。这一条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你站在这片土地上,觉得自己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去。
关于大境界也只是假想而已,因为自己太浮躁和懒散,应该要好好努力才是。我们还在路上。
今朝花树下,不觉恋年光——关于某些人的假想
很久以前,我是说上高中的时候,上课总是走神,回过神来之后便忘记了想过些什么。大概这个感觉大家都一样吧。高三迷上三国,那时候上课一开始走神我的脑海中就出现一幅画面,平原上炊烟升起的村子,村子里错落的胡同,胡同里有这么四座院子挨着,灰檐灰瓦,檐角挂着锈迹斑斑的铃铛,相隔的土墙上也会长出几株狗尾巴草。我住在其中一座,左邻是马超,右邻是赵云,再右邻是诸葛亮——当年单为这庭院的排列顺序也苦恼了很久——在想象中的画面里,应该是斜阳如金,和暖地洒满院子的时候,他们的马被系在门口的白杨树上,偶尔对着天上的雁群长嘶一声。我在院子里摆上没有漆过的圆木桌和四张椅子,隔着院墙喊他们过来喝酒,其时柴灶上野兔和红蘑菇的香气暖洋洋扑鼻而来。孔明摇着扇子还捻着几粒八角茴香,径直走到柴灶前放到锅里,孟起和子龙在院子里攀折槐米好泡茶喝。当然都是秀挺清朗的年纪,最后围坐一桌,边谈边笑。很多时候我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醒来时望着桌子上摊开的数学书有点发愣。
还有塔矢亮,也经常在假想中看到他,桌子上小亮的贴纸也一贴就是两年。我很想同几年前的自己说说话,看看这么久以来自己究竟有哪些改变,是进步还是退步,沿着一个怎样路线走过来,还需要怎样的改正。
可是该走的都走了,该长大的也都长大了。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时间与空间特定的交界点上,想来在这样唯一的交界点降临,一定会有我们自己独特的意义。要遇到假想中的人和事,即使可以翻山越岭跨过所有空间障碍,时间也不可逾越,所以唯一要做的,也仅有从假想中走出来,专注于眼前的时光。
只是希望当以前的自己遇到现在的自己时,不要失望。只是又有些恍然,今朝花树下,不觉恋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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