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衣恋 许一世一爱
除夕之夜，年味虽淡了，但家家户户热腾腾饺子的出锅、在空中绽放的绚烂烟火和电视里春节晚会的播出给中国年添了一道浓浓的佐料。太平洋西岸接近破晓之时，一幢单身公寓里，她摇着右手中的红酒，隔窗敬向窗外许是几个华人同胞燃放的烟火，左手握着手机静待回音。中国最适宜养老的海边小城一角的一套装修别致的欧式别墅中，一对老夫妇耳边一串专有来电铃声响起，“爸爸妈妈，我是你的小棉袄……爸爸妈妈，我是你的小棉袄……”“爸，家里的饺子出锅没？”电话跨过广袤的大洋，从太平洋西岸的洛杉矶打来。“都已经吃过了。对了，你怎么又给我买了一件羊绒外套呃？这是第六件了吧？每年都一件，跟你说过几次了，我都一把年纪了，衣服有三两件中意的就行了，不需要这么多衣服的。又浪费了……”“好了啦，这是最后一件了，以后不买就是了。”“该玩够了吧，最近两年到处游，该回来找个人安顿下来了。”“好好好，知道了，只要你和老妈不会联合起来劝我相亲，我过完年就回去。” 第六件，第六年。她想起了父母两人从不知晓的一个秘密——她毕业后一直执拗甚至偏执地单身到现在的原因。她想起了那个已悄悄被掩藏在岁月深处的他，想起了曾经那个柔弱的把满心情感当成整个世界的自己。 六年前，差不多也是快到除夕。南方工作的他所在建筑公司早早的放了年假，他回到家乡，她工作的小城。她休班的日子，恋爱两年毕业一年的他们一起去逛商场。虽不是青梅竹马，但是每件事都全心投入的她像每个陷在甜蜜沼泽里的小女生一样，全情享受着久别后的重逢，挽着他的胳膊，不停地问他的工作同事问他的业余生活，脚踩着的运动鞋俏皮地唱着歌，多么欢快！还是运动鞋配牛仔裤，毕业一年，任工作中她怎样尽量做到沉静、知性与理性，和他在一起时，她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总还是喜欢做学生时代有着简简单单快乐和心情的女生。不知不觉，一路相对沉默的他停住脚步，两人站在一家男装服饰外面。“鼎铜。权，至高无上；信，一言九鼎。你知道吗？我要买这样一件中等价位的商务男装差不多需要我一个月工资，我不知道等我有资本给你一个你所想要的充满安全感和归宿感的家需要等上几年；我不知道这期间，你和我，我们两个会不会变得世故世俗，会不会遇到其他‘条件’更好的人，会不会变成那个我们曾经深恶痛绝的那种人……我大概不到三十岁事业不会有太大起色，也不会结婚。我们对未来的规划不同，婚姻不是我所期待的，而三十之前是你最好的年龄，不要把明天拴在我这棵看不清楚未来的树上……我们，分手吧。”她看着他说完，表情开始困惑，而后愣住，再之后是隐忍在眉间扭成一团的心疼……感情就像磨制好的一杯黑咖啡，末了的苦涩取代了初始诱人的香浓。后来，他说“不乱风波于世上，自无冰炭在心中。”可是，已经涉足情感乱了心绪，怎能让她心里不掀起惊涛骇浪？后来，他说“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是的，她太固执，不肯放手。经历太久阴霾，心是会寒的。即便不舍，但终于，同样倔强和自尊的她终究也是沉默了，妥协了。 “我认真做人，努力工作，为的就是当站在我爱的人身边，不管他富甲一方，还是一无所有，我都可以张开手坦然拥抱他。他富有我不用觉得自己高攀，他贫穷我们也不至于落魄。”人到一定年纪，道理都是懂的，只不过需要某种当头棒喝的落差让去接受去践行这些道理。 或许，对一直期待一段到老也不分手的感情的她来说，这段经历是让憧憬完满的她用来成长的。毕竟，人总要去承受和消化生活、生命里的一些无常之事。后来，一段时间平复之后，她不再纵容自己每天都去想他，不再纵容自己去打扰他的冲动；她不再希冀把自己的梦想和未来寄托、捆绑在另一个人身上，不然，好坏全没了定数；她不再是那个追求小富即安的小女生；她对另一半的期许也不再只是停留在“靠谱”和“爱情”两个词上，可是，她确是曾想哪怕租房挤公交也可以满怀力量与信心满满地迎接每一天的。此后的六年，她开始把所有经历投入到工作之中，几年来，不再去触碰感情，她把工作之余的时间全部填满：读书、运动、旅游、研究厨艺、业余充电……六年来，她努力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和父母，尽量让自己活得体面、光鲜亮丽。她想有一天能够用自己的精彩刺痛他的心，证明其实他们真的可以像毕业后那段时间常劝慰自己的那句话“会慢慢好起来的”。六年来，她逃脱了那个毕业之初不会化妆、不曾穿过高跟鞋、不曾自信满满地一直平视前方走路的自己。她，已经在大笔大笔独处时间里练就了优雅、自信与从容，早已可以几分钟内熟练化上美妆，可以踩着五厘米、八厘米甚或是十厘米的高跟鞋游刃有余地迈出每一步。六年来，日渐归为大龄剩女的她用含糊的托词避开父母一次次相亲安排和闺蜜苦口婆心的劝说：“就试试吧，不开始怎么知道合不合适、能不能走下去？”。可是不明缘由的，她讨厌这种类似买菜、甩货似的，把人和心摆出来相互掂量；她讨厌通过这种自我甩货营销式的方式来收获感情和婚姻。六年来，她每年为父亲买上一套曾经和他一起看过的男装。她希望当初说出分手的他能对自己的每一个承诺有“一言九鼎”的担当和勇气；她希望六年后已入而立之年的他，渐已积淀了当初他心目中“鼎铜”所承载的内敛稳重、成熟威严、尊贵气场；她希望，拥有这些后，他仍旧可以像当初一样执着地做着自己，正如六年前他那句触碰她心底防线的那句话：“即使因坚持做自己而被讨厌，也胜过因扭曲自己而被喜欢。” 看着窗外烟火的最后一点零星化在夜幕里，她仰起头，酒杯倒转，挂在酒杯的红酒迟迟滴落不尽，像她放不下的那段过去那段情感。六年前，闺蜜曾对她哭诉，“大姐，你知道的，我不是嫁不去，我随便找一个条件还好的人就可以把自己嫁了。可是，我不想这样。我想好了，我要么在最短的时间很快随便找个人结婚，让他后悔、愧疚一辈子；要么一直一个人走下去。”其实，在感情里，她也是有略同的感受。只不过，闺蜜很快找到“条件不错的人”，结婚生子。而她，却选了后者，并渐渐喜欢上这种状态。曾经自认为的“刻骨铭心”却也悄悄在记忆中像水中涟漪一样渐渐退去，变为生命中的一段寻常。不过，她明白，下一个人出现之前，她等的一直是他。她一直在等他，一直在等“六年后”，他来给自己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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