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作品系列之《村里有个姑娘叫小云》

猎鹰

1989年，我留着一头不羁的长发、一撮性感的小胡子，叼着“喜庆”烟，扛着一卷被褥，和所有男同学们被发配到会战前线，开始了四年采油工人的漫漫生涯。
那时候，我常穿着件儿白色衬衣，上面三个扣儿从来不系，脖子上挂着一条山寨珍珠项链，下面一条山寨“苹果”牛仔裤，拖拉着一双白拖鞋，蹬着从家里继承下来的破平把“飞鸽”，车后座插着24号管钳，车把挂着样桶，一路哼着小曲儿，在这个兔子不那个的广阔天地里挥洒着汗水、泪水。
鸽子和其他几个女生被分配到集输，我俩两三天才能见一面，每次下夜班，我就去看她。
我工作的四号站渐渐没了油水儿，只剩下两口井还在苟延残喘，产液量总在2吨左右徘徊，上面的领导没了耐性，索性把四号站改为“夫妻站”，留下我和另一个同学在此留守，上24小时，我和他两天一倒，大班和八点班全撒丫子撤走了。
从此，我白天量油、坐在值班室台阶上抽烟、躺在工具箱上发呆、喝闷酒、打苍蝇、在值班记录本上画飞机大炮，当然，也包括想鸽子……
（二）
四号站旁边是一处村庄，我每天早晨早早爬起来去巡井，听着田野里耕牛的呼唤，闻着青草的清香，淡淡的薄雾在麦田里流连，那种世外桃源般的感觉，现在还常在我梦里出现。
村里有个老哥，乡亲们都管他叫“老四”，我管他叫四哥。
四哥30多岁，瘦瘦小小，老婆是从贵州买来的，给他生了一儿一女，都还小，大的是丫头片子，4岁，小的刚会走路。
四哥的庄稼地就在四号站旁边，上坡时，常来站上乘凉、讨水喝，我俩渐渐就熟活儿了。（注：上坡即下地干活，当地方言）。
那时最难熬的就是夜晚，漫天荒野，孤零零的小站，和孤零零的我，没人和我说话，那时候当然也没有手机。后来四哥说：“到俺家看电视吧，正演《渴望》呢。”那时《渴望》正在热播，我套上棉工衣，两手插在袖子里，土了吧唧的和他去了。
三）
四哥家是一处土坯房，分内外两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嫂子也瘦瘦小小，黝黑粗糙的皮肤，但很热心，招呼我上炕坐。
屋里已经早早来了几位乡亲，都是家里没买电视的，我憨笑着和他们打过招呼，靠在了热乎乎的炕上。
《渴望》还没开演，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啦着昨晚的剧情，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清凉的夜风钻进屋里，一对手拉着手、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笑着迈进屋来……
穿着红色花棉袄的女孩，闪亮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笑着看了我一眼，拉着穿灰棉袄的女孩倚在了门边。
“小梅，来晚了吧，木有座儿咧”。四哥满脸笑着。
“木事儿，俺们站着看”。闪亮着眼睛的小梅回答。后来我知道，穿灰棉袄的叫小芸，总是一副羞怯怯的样子。
就这样，我白天在站上量油、发呆，晚上就去四哥家看电视，我的话不多，但很爱和这些纯朴的乡亲接触，我总是默默的看电视，有时也和他们打扑克、聊天，我给他们讲城里的事情，也和他们聊庄稼、聊收成。小梅和小芸每晚都来看电视，从不拉下。每次她俩看见我在，就会把脑袋聚在一起偷偷说悄悄话，俺眼睛的余光能感觉到。
就这样，两个多月过去了，我依旧是白天工作，晚上去四哥家看电视。
（四）
那天晚上，我看完电视，下炕准备走，小梅和小芸见了，立刻拉着手出了屋子。
我出了门，隐约看见小梅和小芸的身影立在月光下，看见我走来，小芸忙跑开了。我感觉不对，知道有事要发生。走到小梅跟前，她一把塞给我一张纸条，紧张地说：“小芸给你的”。就跑走了……
我吓了一跳，攥着纸条回到站上，打开一看，是她俩写的，意思是感觉我是个憨厚实诚的人，想和我交朋友，知心朋友那种。
我笑了笑，俺有女友，俺也不是坏人，但这事可不简单，虽然只做知心朋友，纯洁的那种，在当时可是不行的，让村里人知道了，说不清的，虽然，我相信她俩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孩。
（5）
后来，我考虑是不是要继续去看电视。
一次，我有些感冒，没去，一个人坐在值班室里，裹着棉袄坐在桌前，把脸埋在袖子里打盹儿。忽然，墙“笃笃”地响了两声，我喊：“谁呀”？
外面没有应声，但我听见轻轻的笑声，我走出屋子，月光下，小梅拉着小芸的手，小梅的眼睛亮闪闪的，小芸低着头。
我说：“进来坐吧”。其实，我不希望她俩进去，让村里人看见了，我可说不清楚。
小梅笑着说话了：“不咧，你……你今后晌怎么木去看电视”？
我摸摸额头：“感冒了，难受……”。
我和她俩走到小站后边的小溪旁，后来聊了些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就这样，小梅常拉着小芸的手，晚上来敲小站的墙，我虽然怕村里人看见，对她俩影响不好，但张不开口，怕她俩误解城里人摆架子。
(6）
两个月过去了，我决定狠心剪断这份友谊。她俩再敲墙，我再没应声过……
后来，我调离了四号站，去七号站上大班。
半年后，我在赶集的时候遇见了四哥，他攥着我的手：“你走了大半年了，也不回来看看老哥，你嫂子很想你咧，哈哈......”。
晚上，我买了一斤桃酥和一包糖，骑着自行车来到了阔别半年的村庄，四哥已经在家等着我了，还找了两个亲戚陪着我，我记得桌上有白菜炖豆腐，一只烧鹅，和一叠盐煮花生米，四哥用一个小汽水瓶子灌上酒，放进一个搪瓷缸子里烫着。那烧鹅一定是从村里经销店赊来的，我没怎么舍得吃。
我们四人围在小桌前，喝着热乎乎的酒，拉着呱。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清凉的夜风钻进屋里，一对手拉着手、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笑着迈进屋来……
（7）
小梅和小芸看见端着酒盅的我，愣了十几秒，我冲她俩笑笑，继续喝酒。
喝完酒，四哥和四嫂把一包绿豆硬塞进我的车筐，说：“自家种的，回家熬饭喝……”。
我推着车子出了村，月亮很亮，小桥边，两个瘦瘦的身影立在那里，我知道，是小梅和小芸。
我推着车子，和她俩慢慢走着，我说：“从前我不理你俩，是有原因的，你俩还小，村里人看见不好”。
“俺们知道……”。小梅闪亮着眼睛说，小芸低着头不吭声。
后来，我骑上车走了，回回头，月光下面，两个瘦瘦的身影立在那里……
快20年过去了，我早已离开了那片广阔天地，再没见过小梅和小芸，再没见过那双闪亮的眼睛……
上个月，陪单位的司机去修理厂修车，一个短发的女孩熟练地拆卸车窗、检修，她一抬头，我看见了一双闪亮的眼睛！！！
仔细一看，越看越像，但问了身边的同事，才知道认错了。
小梅，小芸，纯净的两个女孩，现在还好吗……
（全文完）
谨以此文纪念20年前的会战岁月，纪念两个纯净的知己，也献给一个正在生我气的，也叫小芸的人,,,,,,,,,,,,,,,,,,,,,,,

莫须有

又喝了多少，写了那么多？！

猎鹰

又喝了多少，写了那么多？！
莫须有 发表于 2011-8-6 10:33

    老帖了，好像是前年写的，在某报纸刊发过。

猎鹰

三八节，顶一下，献给小梅小芸....................

时光悠悠

楼主文采很不错啊！

荒原红柳1

楼主文采很不错啊！:em63:{:1_489:}

如来之手

{:1_457:}{:1_457:}{:1_457:}{:1_457:}

盈盈一笑

写的真好{:1_489:}

东南西北风

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