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343054
版主
- 积分
- 90208
- 经验
-
- 点数
-
- 油豆
-
- 荣誉
-
- 在线时间
- 小时
- 注册时间
- 2014-12-5
- 最后登录
- 1970-1-1
|
河北农村,早年家家都睡炕,砖砌的满屋炕,炕前就是炉子,炉子上还会嵌有一个瓷罐(瓷罐的水保证是热的,冬天洗脸用)。炕沿都会有一个半圆的整根木质炕边。家境好的,炕边很讲究,有紫檀的、枣木的、桃木的,因为用的年头多,炕边多被磨得光滑无比,用手抚摸似娃娃的皮肤一样温暖而光滑。
在炕边内就是厚厚的铺的麦秸。保暖、暄腾,麦秸上铺张秸秆皮编的席,冬天,席子上铺褥子,夏天席子上铺凉席。这麦秸每年都换新的,淡淡的、甜丝丝的麦秸味儿总是让我很陶醉。
夏天揭掉大褥子时是孩子们最开心的,光溜溜的席面,家长会放任孩子们上炕玩耍,因为好擦洗。
好玩是好玩,有时候刮起一道秸秆皮子,就会割破小手或者小脚,弄的鲜血直流。那时的孩子皮实,割个口子家长是不会在意的,一堆孩子会自寻止血的办法,什么捆扎止血、草木灰止血、刺刺菜止血,俨然都成了外科大夫。别说还是管用的,只是常常不注意玩水,导致伤口感染,好久都不好。
那时的窗户是木头窗户棂子,方格子的,用5分钱一张的大白纸糊裱在室内的一侧。有条件的,会用牛皮纸条固定一块小小的玻璃,那可是奢侈品,很时尚了。夏天,家有巧手女儿的,会把大白纸裁成2厘米长纸条,把窗户贴成米字,好看了许多。
当然蚊子还是很多的,很多人家用纸张包着六六粉点着关门熏杀,在村庄里闻到六六粉的味儿是常有的。至于对人的毒害,似乎没人在意。
姥姥家条件好,所谓的好,也就是比其他人家能多了蚊帐。
那时也就是三四岁,姥姥80了,老眼昏花是看不到蚊子的。每晚小手打蚊子就是姥姥给我的任务。别说,小手打蚊子就是准,可能因为手小,不煽风还是那时的蚊子傻?现在,大手一伸出来,蚊子早跑了。温和的姥姥总会对我大加夸奖,大大的调动了我灭蚊子的积极性。
姥姥的房子是4间房子,属于开间大进深长的较好的农舍,炕很大,我的表哥很多,都愿意睡在姥姥屋里,到了晚上,大大小小的哥哥们会讲外面的新鲜事、还会讲聊斋故事、鬼点灯,很热闹,有时也会吓得我拱到姥姥怀里。那时真的非常非常开心。每天都翘首盼着上班的、上学的大大小小的哥哥们回来。
姥姥的炕很大,至少我那时认为很大。
炕上有条很重的炕桌和一个很重的小炕柜(现在想来那是红木的,后来到了谁手也不得而知)。柜子是上锁的,那是姥姥的保险柜!柜子里其实也没多少东西,有姥姥的首饰盒,有一杆带金灿灿秤盘的小秤,是当年开药铺用的。有点心盒子,再有的就是一个黑褐色的釉面小罐子。
两个舅舅很孝顺,总会给姥姥买来点心、羊肉猪肉。炖好的羊肉猪肉就装进了“保险柜”的小坛子里。这倒是便宜了我,于是我的饭常常会有一小碗挂面,再舀上一勺带汤的大片猪肉或者切的小小肉丁的羊肉,撒上葱花或者香菜,那叫个香呀。
姥姥年龄大了,味觉似乎是差了,常常会觉得没味道,其实那汤那菜已经不淡了,她还总觉得没味,于是调了香油的老咸菜也就必不可少了!一碗玉米面糊糊、一碗挂面,偶尔的大米干饭、小米干饭,都会陪着一碟葱油咸菜。
姥姥四十岁牙齿就陆陆续续的坏掉了,不到50满口的牙齿拔得拔、掉的掉,已然满口无牙,吃饭都靠牙花子(牙龈)。三十年磨练的,牙花子竟然吃咸菜如同有牙一样,咬的“咯吱咯吱”,听着就很香。只是因为没牙,嚼起东西脖子的筋都跟着抖动,看姥姥吃饭,就也成了我童年的乐趣。
姥姥是虔诚的佛教徒,每天都会打坐,双目紧闭,静静的盘坐很久很久。她打坐的时候是我最无聊的时光,哥哥们都不在,唯一的姥姥闭目不说话,我百无聊赖的从背后搂着她的脖子像小猴子一样爬上爬下,有时竟会把姥姥拉倒了。
姥姥对孩子是极有耐心的,当我捣乱的她实在没法完成功课,就会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块“到口酥”或者“薄脆”(就是桃酥和一种较脆的类似饼干的点心)、冰糖、纸包的糖块,塞给我,以求得暂时的安宁。也有时会从小坛子里舀出一片大大的猪肉(很厚的白膘,人缘好呀,才能买到肥的猪肉),给我一片,自己放到嘴里一片,每次都会说:“看来还不该死,口福没尽哪”!总是听她这么说,只是我太小,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小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会醒的很早。黑洞洞的屋里,只有纸糊的窗棂子有点白蒙蒙的光,姥姥给晾在窗棂子上的一个个红薯干透进来的黑影怪异怪异的。无聊的看着睡着的姥姥,就会用小手指扣她的鼻子扯她的耳环。姥姥被扯醒了就闭着眼搂着我念:天明了,小折子(音)进城了。。。扯大锯拉大槐姥姥不来舅舅来。。。一直念叨到有麻雀的影子落到了窗棂上,开始陆续的此起彼伏的喳喳的叫起来。
每次爸爸妈妈来接我,我总是闹着不愿意走。因为我留恋姥姥,留恋哥哥们,也留恋姥姥的小柜子!
爸爸总说我是修正主义,我也不知道修正主义是什么,是褒还是贬,反正我就是留恋!
留恋姥姥的小柜子,那幸福美好的回忆,让我至今难忘。。。
|
-
1
查看全部评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