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day 发表于 2011-4-1 21:16

  接下来的几天,柳佩这边没什么特别的事,不过是下班抓紧时间添置新衣,回家抓紧时间收拾东西。新家的屋主将大部分私人家具和电器都锁了起来,柳佩盘算下,她生活简单,但总不能在地上吃地上睡,起码还要一张床、一个桌子和两把椅子。电视和DVD之类的现在看来都是非必需品,她有个笔记本就足够了。若衣服手洗,洗衣机也可以省。唯独这个冰箱……唉,早知不把娘家的老冰箱卖给收买佬。
  柳佩在家里就有点愁,还是结婚时好,全屋家电家具都是亲戚送的。柳佩这时才特别觉出中国大家族人情文化的好处,虽说大家都是送来送去,收支最后基本平衡,但至少遇到结婚这种大事时不必一下子掏很多,大家可以分担下。换个角度看,这就像贷款一样,吴驰和柳佩结婚的时候,亲戚们帮忙添置东西,分担了新人(或者说新人父母^^)的经济压力,然后等亲戚们家里遇到红白喜事时,再一笔笔分期把这些人情还回去,有来有往,最后大家皆大欢喜。不然,像柳佩现在,要自己备齐全屋家具家电用品,再节省也不会是小数字。
  柳佩在娘家转了几圈,床和桌子椅子和锅碗瓢盆都好办,娘家都有富余的可以搬走。最后一咬牙,冰箱不买,现买现做现吃,健康!实在顶不住再说。
  旧物已经清减的差不多,柳佩这次搬家极简单。她约了表哥帮忙,然后就开始在家里借着给自己找家什的机会,帮母亲大肆清理积攒多年的旧物——她清东西上瘾了。柳佩妈心疼的呀,看哪个都有用,结果柳佩前头丢,她偷偷跟在后头又捡回一大半,把柳佩气个半死。
  柳佩这儿没什么新鲜事,她前夫身边倒是满热闹。
  话说周二这天,吴驰跟同事中午出去吃饭。谁说男人不会八卦?男人也能很八,只不过女人喜欢八些明星隐私和家长里短,男人喜欢八的是“事业”。这天一群男人就聊起即将到来的竞聘,吴驰小心地竖着耳朵接受有用的信息。几个人在竞猜副局位子的人选,吴驰觉得他相熟的一位刘姓主任最有希望,但一位资格更老的同事笑着摇头说:“他没戏,就是个陪衬。”
  “为什么?”吴驰急忙问。
  几个老资格嘿嘿笑着互相交换暧昧的眼神,然后一人神神秘秘地告诉吴驰:“这人他妈很色,背着老婆在外头搞女人。就你来的前一年,本来差点就提拔了,眼看就要公布的时候,有人给老大写举报信,组织说那就查查吧……结果一查,还真有这事儿,而且还不是一个女人。咱们老大最恨这种人,听说……老大在下头县里的时候,有个科员的老婆因为男的外遇跑他们单位里喝药去了,差点没救回来,差点把老大给吓死。那地方民风彪悍,要是真出了人命,肯定让家属讹上。”
  有人接茬,“其实跟单位有什么关系……”,一群人的话题逐渐向“刁民”、“医闹”等方向转去。吴驰心里有鬼,听得大气不敢喘,心里七上八下一顿无规则乱跳,跳完暗自哀嚎:妈呀,这可怎么办啊?
  娶了赵芸,就像他妈说的,等于一辈子把个罪证摆身边。可不娶赵芸,赵芸跑他单位喝药可怎么办?
  原来外遇是如此愚蠢的一种挖坑给自己跳的行为,坑底下还插了排竹签!吴驰第一次,真正地,发自内心地,对自己的出轨行为进行了深切忏悔和反省。不过反省后不到一小时,尚未想好如何处理赵芸的吴驰就在qq上跟李玉婷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goodday 发表于 2011-4-1 21:16

 这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
  隔了两天,办公室里有人抱怨去某部门办事拖拉,明明没吴驰什么事儿,他只是想和“群众”拉近关系,可刚往“群众”堆儿里一凑。妹妹一见他,嘿嘿一笑,随口道:“下次让吴哥去,吴哥跟那边的小赵关系好。”
  轰!!吴驰从未如此鲜明地感受到五雷轰顶这一词的形象之处,一时间脚软头晕,嘴也不利索了。可越晕越说不出句漂亮话,急得结结巴巴地解释:“不要……不要……乱开玩笑……,边个……有关系……。”结果他这样异样的反应更引起众人的注意,各个好笑地看着他。
  “哎呀,你们不是高中校友吗?”妹妹无辜地问。
  “啊……对,校友,就是普通朋友”,吴驰一边猛解释,一边寻思他们这是什么意思呢?寻思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和赵芸是在两个单位的联谊会上认识的,两人私聊的开心,被别的同事开玩笑,赵芸当时落落大方地说:“我们俩高中校友,有共同话题,你们也听不懂。”
  难道,他们指的只是这个关系?
  吴驰悔的一天没心思吃饭,不停地想“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我和赵芸的事儿呢?”要是不知道,现在看了他的窘相会不会猜到呢?不过想也没用了,关键是怎么解决赵芸这个大问题。这下吴驰更后悔了,前阵发什么神经,为什么要追着赵芸结婚呢?现在如果突然要分手,赵芸肯定会生气。赵芸这女人如果生气了,那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说不定……吴驰脑子里联想到某类社会新闻,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心里揣着如此巨大的精神压力,吴驰更加需要精神安慰和放松,不知不觉间他和李玉婷之间的关系突飞猛进,一日不在网上聊聊俩人都觉得少点啥。吴驰知道这样更不妥,等于是饮鸩止渴嘛!不过他安慰自己说:没确定关系,只是交个朋友。就这样,吴驰给自己挖的上一个坑还没填好,他就卖力地挖起另一个坑来^^。
  比起吴驰旺盛的桃花运,柳佩的第二春仍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她对再婚并不热衷,对爱情甚至有些畏惧。这种畏惧不全是一朝被蛇咬的后遗症,更多是迷茫,迷茫她的爱情什么时候出了问题。从离婚前她就一直在思考,但她发现周围的人时刻都在影响她的想法——不论是公婆还是父母朋友。柳佩明白自己是很容易被影响、被控制的人,这让她很苦恼。她感觉周围每个人都有坚定的想法,而且积极地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别人,这让柳佩无奈又羡慕。她希望能自己思考,希望能做自己的主人,希望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年人!
  全身心的独立,这才是她梦想中的新生活的第一步。爱情和婚姻……应该是人生中的一部分,但绝不是全部。
  从房东手里接过钥匙的那一刻,柳佩激动得几乎要飞起来。令她惊喜的是,正在等待她的并不是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因为小书房塞不下所有东西,房东夫妇俩商量了一下,觉得柳佩人很老实,便将一些东西留在外面给她用。客厅里留下一个书架,书架上摆着很多书和碟,女主人笑着说都是她挑剩的,可以送给柳佩。电视柜也在原地,只是没有电视。走进厨房时,柳佩着实吃了一惊,房东家崭新的冰箱竟然没有锁起来。女主人仍笑着解释说:“太大了,搬来搬去费劲。冰箱锁几年大概也不能用了,你就留着用吧。”
  柳佩用手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部位,诚恳地对房东夫妇说:“自从遇到你们,我觉得自己运气变得特别好。”房东夫妇很不好意思,连说“没什么,都是应该的”。
  一切交割完毕,周末房东夫妇俩兴高采烈地踏上飞机,奔向新的国度,而柳佩也终于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goodday 发表于 2011-4-1 21:22

 周六一大早,表哥准时来柳佩家报道,刘蓓两口子也主动来帮忙。小翡翠见一大群人在家里出出进进的搬东西,大概以为有人打劫,吓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等下见王义仁搬了她的玩具箱子往外走,记得呀呀叫着上去抢,搞得一群大人哄堂大笑,无意中到化解了柳佩父母的依依不舍之情。柳佩的爸爸腰不好,不能搬重物,就被指派了“搬家治安管理员”工作,负责安抚小捣蛋鬼。一上午时间就搬完了所有东西,柳佩请刘蓓介绍了一个很干净的饭店,请大家吃饭。
  吃饭的时候,王义仁很耐心地逗小翡翠玩,小翡翠也很捧场地龇着几个小牙笑不停,王义仁连说“真可爱,真可爱”。柳佩等人给他带高帽子,夸他以后一定是好爸爸。众人夸奖丈夫,刘蓓听得不开心——王义仁过年时答应尽快要孩子,但回来后却一直忙着跑他弟弟的房子,告诉刘蓓再等等。她拉长了脸在旁边给丈夫拆台,“你不是说小孩很烦吗?”
  “是烦,你不也觉得我姐家孩子烦?”王义仁有问有答,“可柳佩家的孩子不烦,哈哈,你看她好像知道我夸她,一个劲跟我笑呢。哎……小妞妞……你知道我夸你呢?哈哈……来,叔叔抱你出去看鱼鱼……。”
  王义仁傻呵呵地抱着老婆的干女儿出去门口看鱼,刘蓓气他不懂自己的暗示,脸色越来越阴沉。柳佩见了心里不安,但不明就里,也不好说什么。
  吃完饭人都散了,柳佩带着孩子回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等保姆来认门。说是东西不多,但加上一堆锅碗瓢盆也够一顿折腾。好在柳佩准备工作做得好,将每个箱子或包裹里的东西内容都记下来贴在外面,分区整理起来很方便。房子大也好做收纳,柳佩很快将厨房里的东西都塞进壁橱,剩下就是一点书、两箱衣服鞋子、孩子的衣服玩具、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柳佩这边不急不慢地收拾,享受“自主”的快乐——这里不会有人催她。小翡翠在旁边扶着箱子蹒跚学步,很卖力的“帮忙”将箱子里的东西都掏出来丢在地上,搞得满地狼藉,最后因为拿不起一本厚厚的字典而气得大吼。柳佩一把将女儿抱过来猛啃几口,心里想:小孩子怎么会这么可爱呢?
  晚上柳佩就在新家做了一顿简单的晚餐——杂烩面,这是柳佩从小最爱吃的东西。小时候柳家很困难,柳佩的妈妈就把能找到的所有材料都运用起来,煮面喂饱全家。柳佩的杂烩面已经比小时候吃的高级多了,除了几种青菜和肉丝外还放了别人送的干虾仁和瑶柱。忙碌了一天,柳佩很饿,捧着碗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塞。小翡翠坐在红色的宜家塑料餐椅里,用手从不锈钢小碗里抓面条吃。边吃边玩,不亦乐乎。虽然这是前婆婆相当不赞同的“没规矩”举止,但柳佩一直觉得孩子应该早点进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成长过程。不过,孩子自己很难吃饱。柳佩吃饱后给女儿装了大半碗锅底剩的碎面条和浓稠的面汤,用小勺子喂女儿。小翡翠还不能吃太咸,所以柳佩做饭已经习惯了非常清淡,这样孩子大人可以一起吃。刚开始不习惯,习惯后吃外面的东西要猛喝水。
  吃完,柳佩洗碗,然后继续收拾东西,小翡翠就在旁边爬来爬去。突然,柳佩惊喜地发现,一直要扶着东西走的小翡翠竟然自己站起来,撅着小屁股,慢慢向不远处的玩具熊移动。一步,两步,最后全靠自己的力量跨越了近2米的距离。柳佩抱起女儿,用力亲她红扑扑的小脸。
  她想起,之前一直想要将小翡翠一定要拉着人才敢走路的小样子拍下来,作为纪念,但是心情乱糟糟的,总是对自己说:明天,等我把这样那样的事情解决了再拍。
  可是事情没有完全解决的那天,解决了这件还有那件,女儿却不知不觉已经跨越了那一阶段,开始独自行走。回想起小家伙因为害怕不敢动,哎哎哎地招手叫大人来扶她的可爱样子,柳佩无比愧疚。她失去太多,也错过太多!
  其实很多都是借口,柳佩反省后对女儿发誓:“宝贝,以后不管发生什么,妈妈都会好好照顾你。”

goodday 发表于 2011-4-1 21:23

 周日,柳佩带着孩子睡了个难得的懒觉,结果睡过头,起床后反而有些头疼。
  早饭是两个鸡蛋蒸成的鸡蛋羹,加上母亲给准备的生肉包。吃完这顿,从母亲那边带来的生鲜食品就空了,白天必须请刘蓓指引她去附近的市场采购一星期要吃的东西。正准备给刘蓓打电话,鼻子尖上沾着鸡蛋羹的小翡翠突然抬头可怜兮兮地叫:“奶奶,奶奶,奶奶。”
  柳佩呆了一下,顿时无比理解前婆婆偶尔与她在孩子面前争宠时的言行,咽下心里翻腾的妒意,柳佩安慰女儿说:“宝宝乖,爸爸没有来电话,爷爷奶奶可能有事呀。”不知小翡翠有没有听懂,反正小家伙嘴一瘪,脸一皱,哇啦一声就哭起来了。女儿一哭,柳佩立刻投降,顾不上尴尬,主动打电话给前夫,告诉他女儿哭着找奶奶。
  吴驰周六看碟看到凌晨4点,睡得正香的时候被前妻吵醒,口气怎么会好?他态度很恶劣地大吼:“你傻啊!她要找奶奶,你问我干吗?难道我是奶奶?你不会直接问我妈嘛。”
  “我……”,柳佩被吼懵了,再想张嘴,听筒里已经传来嘟嘟声,气得她差点哭出来。这阵子积蓄的一点好心情,瞬时间灰飞烟灭。可小翡翠也不管妈妈为她受了多大委屈,不管柳佩怎么哄,反正要求得不到满足就继续哇哇地掉眼泪。按说柳佩只要骗骗她,随口说等下去看奶奶,孩子说不定就安静了,然后再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呗。可柳佩是个实心眼的倔脾气,不想对孩子撒谎。
  结果在这春光明媚的大好时光,母女俩就僵持在那里,一个哭,一个想哭。
  不过,被吴驰毁了大好心情的不只是柳佩一人。吴驰挂断前妻的电话,骂了两句倒头回去接着睡,才刚要睡着,家里电话又催命一样狂响。两次被人打断美梦,吴驰简直要气疯了,粗声粗气地吼道:“谁?”
  “我呀,小宝,怎么了?”吴驰他妈被乖儿子的坏脾气吓了一跳。
  一听是母亲大人,吴驰强压心头不快,口气有所改善:“妈,咩事呀?”
  “礼拜天呀,叫佩佩把孩子送来,我跟你爸带宝宝去动物园玩”,平日孩子都放在她这边带,现在一周只能见一次,做奶奶的想得不得了。加上对孩子有份愧疚,她总是想好好补偿一下。今天惦记着给孩子买件玩具,明天忍不住买条小裙子,周末有空就想带孙女出去玩。
  “你们……”,吴驰突然觉得他妈和前妻很像——都烦得不得了,恼羞成怒地吼:“你就直接打电话给柳佩嘛!孩子又不在我这儿,我以后工作很忙很累的,难道以后次次都要我来给你们联系?又不是不知道电话。”
  若是柳佩听了这话,早低头躲到一边去反省对丈夫“辛勤工作”的不体谅,可对吴驰他妈一点用都没有。老太太心里恨着:没良心的小子,竟然跟你妈大小声!嘴上故意做出弱势群体的口气,自贬道:“哎呦,是呀,我仔忙呀,妈打扰你了,真是罪该万死了”,这几句话成功激起了吴驰的愧疚,可不等他解释,他妈口风突然一转,厉声喝道:“跟你妈讲两句话没时间,到有时间花在女人身上!”刚把她儿子噎出一头汗,电话里又哭天抢地起来:“要不是你呀,我和你爸一把年纪过两天舒心日子好不好?跟着着急上火,跟着丢人,还得替你惦记孩子,结果你还要骂我多事,啊啊啊啊啊……”
  “喂喂,妈,妈呀,我没有……我……你先等等……听我讲句……”,吴驰头疼啊,他什么时候敢骂他妈呀。
  因为这两出小插曲,柳佩气得没有联系吴家,吴驰的爸妈也没了带孙女出去玩的心思,吴驰也被他妈声讨了足足一个星期。
  小翡翠足足哭了近一个小时才停下来,不过一边玩一边还是抽抽搭搭的,看起来很是可怜。柳佩不忍心,但是也没办法,家里还没收拾好,冰箱也还空着。下午睡过午觉,刘蓓过来带她去附近的市场采购。两大一小三个女人一碰头,各个是肿眼泡红鼻头。小女人还不懂得要为哭鼻子这种生物本能感到羞耻,两个大女人都有点尴尬。
  “怎么了?”柳佩忍不住问。
  “没什么”,刘蓓先是掩饰,但转念一想,哪里掩饰得了啊?这才吐实,“吵架。”
  “为什么?”柳佩平日真不知刘蓓和王义仁之间有那么多矛盾。
  “唉……”,刘蓓重重地叹口气,“他弟弟不是要买房子准备结婚嘛……”
  “嗯,怎么了?”
  “他爸妈要过来帮忙看房子”,刘蓓无奈地说。
  “哦,那也应该的呀。”
  “然后他姐姐一家子也要跟来”,刘蓓想起大姑姐一家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就来呗……”,贤惠的柳佩仍不明白到底为什么吵架。
  刘蓓也知道这事儿在很多人眼里都不占理,但实在气不过,大叫道:“四个大人俩孩子,吃住都是我们花钱,怎么就没人为我们想想呢?他爸妈过来看看我不反对,他姐姐来凑什么热闹啊!好像这事儿跟她有什么关系似的。”
  柳佩还真觉得刘蓓有点小题大做,“算了,能多少钱啊。”
  “不是钱,可不是那个事儿!”刘蓓气得又要哭了,这才想起个占理儿的地方,“而且他家人打算把他二姐一人关家里?”
  “他二姐?”柳佩一时忘了刘蓓提过二姑姐有点傻。
  “他二姐脑袋有点毛病嘛,我就说这家人,为了占点便宜,就把她一人关家里。我跟王义仁说家里起码留个人照顾二姐,他问我留谁,我说留谁不行啊。他说这次他爸妈要跟他弟弟女朋友家见面,都得来。留他姐夫不方便,可他姐姐要是不来姐夫就不好意思来了。我说那就姐夫也下次来呗,他就跟我不高兴了,说我其实是不欢迎他姐姐家来。我说‘没错,为了跟着来白吃白喝就把亲妹妹一人关家里头的那种人我确实不欢迎’,然后他就拉个脸,不跟我说话,现在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柳佩听完,不由得替刘蓓的婚姻稳定捏了把汗,“你……那么说他家人……肯定会生气,其实你的意思是好的,好好沟通嘛。”
  “沟通有个屁用!”刘蓓很沮丧。其实姑姐全家跟来这事儿只是个引子,她确实讨厌大姑姐,但没小气到那个地步。刘蓓恨的是王义仁,恨他永远把家人摆在她和孩子前面。过年时答应的好好的,今年一定要生个小兔子,可刘蓓跃跃欲试地准备怀个孩子时,王义仁却说最近弟弟要买房、要毕业找工作、要结婚,这些都要他来帮忙操办,家里事情太多,想等一切安定了再安心照顾她和孩子。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刘蓓不仅恼火,更加有受辱之感——她刘蓓怎么就贱成这样了?追着男人要给人家生孩子,可人家一点不在意。
  刘蓓偷偷发誓,除非王义仁反过来求她生小孩,否则她也不给他生了!
  话虽这么说,但夫妻两人之间更渴望孩子的是刘蓓,发这种誓……实在是跟自己过不去,王义仁却还在为妻子的“善解人意”感到欣慰。因此,当“善解人意”的妻子脾气越来越暴躁时,王义仁也只能无奈地搔头。
  王义仁不明白刘蓓的心结,柳佩更加不懂,怎么劝都没用,反而火上浇油。柳佩只好不提了,拉着刘蓓出去买菜转移目标。表面上,两人之间的话题变了。但一路上看着柳佩和女儿之间的情感互动,刘蓓在旁边愈发不是滋味,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抓挠着,让她恨不得立刻抢个孩子回去。

goodday 发表于 2011-4-1 21:23

 据说,女人该结婚滴时候不结婚,该生崽儿滴时候不生崽儿,生理会带动心理一块出毛病滴,要不怎么有些病放老辈人嘴里就说“结婚生了孩子就好了”。(题外话哈,老朋友都知道猫最热爱结婚生崽儿事业^^)
  刘蓓这人吵架的时候嘴一刻不闲着,王义仁在家听着烦,身上带了点钱躲出去了。他老婆心情不好的时候爱出去花钱,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坐车去江边。下午大概人们都在睡午觉,江边人不多。吹着江风,看着滚滚而流的昏黄江水,王义仁逐渐平静下来。他疲惫地背靠江边的栏杆,抬眼看两岸堂皇的江景楼盘。曾几何,每次看到这些楼盘他就会生出万丈豪情,坚信总有一天他也可以住进这样的房子。可现在,不知是老了还是现实了,仍旧是同样的位置和角度,他却只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把钱都拿去帮了别人,结果自己在城市奋斗多年却仍然身无长物。王义仁不是没后悔过,不是没犹豫过,只是犹豫和后悔之后仍然不得不选择这条路。有些事情,刘蓓很难理解。他一人住在豪宅,父母兄弟姐妹却在老家用锅碗瓢盆接房顶漏下来的雨水,他能安心吗?他在全村人的帮助下才有了今天,却冷脸拒绝其他困苦中的穷乡亲,那他还是个人吗?
  没人知道,从他来广州读书,到工作结婚,始终都被自卑感纠缠着。上学时因贫寒和债务压力而自卑,找工作因刘教授走了关系而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结婚后又一直依赖岳父母的帮助,连房子都是老婆娘家给的,这让他有一种男性尊严受挫的感觉。这样的生活对一个有强烈自尊心的男人来说,是种说不出的痛苦,他不希望弟弟也变成这样。所以,他尽量让弟弟在学校过着比较宽裕的生活,他力劝弟弟毕业后自己出去闯荡,凭本事找工作,他宁肯借债也要帮弟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像样房子。
  这些,他可爱而单纯的老婆不懂。
  很多属于他过去生活的事儿,他老婆都不明白。王义仁明白,这就是为什么老辈人说结婚要门当户对。刘蓓不理解,乡里的穷人之间哪像城里人防备心这么强,家家户户安上大铁门还不够,连窗户都要装上铁条网,防别人的同时也把自己给关笼子里了。把二姐关在家是怕她跑丢了,其实附近远亲近邻哪个会不管她?
  王义仁觉得全家一起过来根本不成问题,但房子是老婆的,老婆不同意,他觉得该尊重。不过,姐姐一家那么期待能来广州看看,他真不好意思拒绝。房子小住不下?哈,这借口也就是城里人才想得出来,几户人家小到连地上放个铺盖都放不下?人家会说,这做主人的连容客人来打地铺都不舍得,唉……
  王义仁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自己做个坏人,让姐姐一家换个日子再来吧。他打电话回去,母亲激动地将准备带来的特产礼物一样样叨念一边,可老人家记性不太好,念叨念叨就忘了都说过什么,于是一遍未完又从头开始叨念起来。王义仁无奈地听着,苦恼不知等下如何开口。可不等他开口,母亲先汇报了一个重大变化,他姐夫的兄弟听说这事儿,也想拖家带口的跟着来广州玩一圈,而且……姐夫已经答应了。
  王义仁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血来,这不是给他找事儿吗?!姐夫那俩弟弟?他记得好像也都是没事儿就爱关门超生的主儿,家里都俩三个孩子。真要一块来,光孩子就七八个……各个又脏又皮又没礼貌,跟家里进一群猴子没两样……。王义仁对孩子没啥爱心,光想着姐姐家那俩就头疼。这下当机立断,跟他妈说:“妈,现在有点变化,你们拿那么多东西路上不好走,我开车去接你们。车上不够坐,姐姐姐夫这次都不能来了,跟他兄弟说一声,以后有机会再请他们过来!”
  “哦,好,好”,王义仁的父母也没说什么。他们觉得带着女儿家去广州不算个什么大事儿,自然现在不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日子久着呢!现在俩儿子都在广州安家落户了,当姐姐的要去还不容易?而且他们现在还寻思着,等忙完小儿子的事儿,他们全家再加把劲,把大闺女一家子也带到广州去。大人穷一辈子是小事儿,下一代人可不能在这穷窝里继续混了。
  搞定又一个难题,王义仁这才回家去安抚暴怒的老婆。他一进家门就闻到一股老火汤的鲜美味道,紧接着小翡翠磕磕绊绊地从沙发旁直奔他冲过来,一路伴随着叽叽嘎嘎的笑声,刘蓓像只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在后头护着,嘴里不住说:“小心呀,慢点呀,小心呀……。”
  王义仁将小翡翠一把抱起来,忍不住在小脸蛋上啃一口,然后傻呵呵地笑着对老婆说:“还是女孩儿可爱,你以后多吃叉烧哈……。”(注:广州以茨菰指男孩,叉烧指女孩)
  一听这个,刘蓓禁不住喜上眉梢,嗔怪地白了丈夫一眼。王义仁见老婆态度松动,赶紧汇报:“大姐她们不来了。”
  “管我屁事”,刘蓓嘴上不在乎,心里高兴,这是与丈夫家人对决又一次阶段性胜利啊!
  等柳佩炒好最后一道菜出来,刘蓓和王义仁已经恢复了你侬我侬的状态,两人一块在客厅里跟小翡翠玩老鹰抓小鸡。柳佩无奈地摇头,心想刘蓓真是小孩儿脾气,变脸速度比她家翡翠还快。不过刘蓓的笑容感染了柳佩,她把上午的憋屈事儿也忘了,加入老鹰阵营,跟刘蓓一前一后地围堵王义仁身后那只早把爷爷奶奶抛到脑后的“小鸡”。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8:24

 这边王义仁准备请假在周末前借岳父的小车接父母来广州,枕边刚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的刘蓓又有了新烦恼,春节期间吵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虽然丈夫说公婆没听懂,刘蓓还是觉得尴尬,加上……
  “你爸妈来了以后,谁做饭啊?”刘蓓想起这个重要问题,赶紧一脚把丈夫踹醒。
  王义仁迷迷糊糊地答,“我啊。”
  “那他们不更得嫌我懒啊?”
  “你本来就懒嘛”,王义仁开玩笑说,被刘蓓报以老拳后才正色道,“那你不会做饭怎么办啊?总不能天天吃炒鸡蛋。”
  刘蓓听了心烦,下头又踢了两脚,王义仁一边夸张地哀叫一边安慰老婆说:“没事的啦,我爸妈住几天而已,要不……你就当他们面洗衣服、擦地、洗碗什么的。”
  “啊啊……”,刘蓓一想到做家务就哀嚎起来,王义仁无可奈何地嘟囔:“好了好了,随你。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不用考虑我父母,该怎么过日子还怎么过。”
  “我想回我家住!”刘蓓突然有了个好主意,眼不见心不烦,也省着尴尬。
  王义仁无奈地看着老婆,“行啊,你给你爸妈说,看他们同不同意你这么躲着我爸妈。”
  “他们肯定向着你”,刘蓓没劲了。
  “这不是向着谁,你说换了你爸妈来住,我躲回我父母那边去,你能开心吗?”
  “我没所谓呀,各找各妈,我又没让你跟我一起回去”,刘蓓撅着嘴,想起一些委屈事,“再说,我爸妈又不会跟我拿你听不懂的话嘀咕。”
  “我爸妈不会普通话,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让你学我家话你又不肯。”
  “你说的容易!你们家那话跟外语差不多,我听都听不懂,真有那本事我不如学英文给领导人当高翻去!”
  “你就是不想学,你要是肯用心,现在起码能听懂”,王义仁说完,背过去不再理她,不管刘蓓说什么都不吭气,又把刘蓓气个半死,最后也赌气翻过身去不理丈夫了。
  王义仁不说话,但心里很不平静。他觉得刘蓓那话的意思是,他的家乡话没学的价值。这让他心寒,心想:难道她心里一切都要用价值来衡量吗?这是我家乡的语言,我家人和朋友都用这种语言交流。你自己不想融入,却责怪我父母和朋友们没有为你去学普通话,这讲道理吗?
  刘蓓也有自己的想法:大家都无法交流,何必非要在一起呢?他们是为了你弟弟买房子而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照顾你父母,我回去陪我父母,皆大欢喜,干嘛非要我在旁边坐着看你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难受。
  刘蓓还是比柳佩干脆,第二天真跟她妈讲了回娘家住一段时间。刘蓓她妈才不想那么多,这都什么年代了,闺女回娘家住几天有什么?很高兴地就答应了。刘蓓得意地跟丈夫一说,王义仁这才没话讲。既然老泰山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妥,或许真是他小题大做,纵有不快也只好忍了。
  贤惠媳妇柳佩听了这事不太赞同,含蓄地劝道:“你公婆那么远过来,就算是普通客人,也还是要去陪一下吧?”
  刘蓓笑道:“当然啦,还是得陪一下,我打算带他父母上街买些新衣服什么的。不过生活习惯不同,少接触就少点矛盾。我一看他妈用抹布擦碗就不想吃饭,他妈是一看我闲着不干活就难受,何必都难受呢?”
  柳佩听了觉得也有道理,刘蓓脾气不是很好,万一跟公婆当面冲突起来就麻烦了(柳佩不知道刘蓓早已爆发过一次)。就像一只猫和一只狗,明知道放一块打起来的可能性占90%,干吗非要往一个窝里塞呢?
  刘蓓见柳佩似乎也有心事,以为又是为了前夫那一家子,恼火地问:“你又怎么了?”
  “没什么”,柳佩不好意思。
  “有什么。”
  “真没什么。”
  “真有什么。”
  柳佩熬不住笑了,对刘蓓也是对自己说:“过日子……唉……总会有点不顺心的,其实没什么,不是大事儿,真的。”
  真的,人生没有十全十美。很多人常对自己说:“等我中了500万(也可以替换为买了房/找到工作/结了婚/等等等等),就什么都不愁了”。
  这纯是一厢情愿的自我催眠,将问题的解决方案全部寄托在一个遥远但又不是遥不可欺的答案上,其实是对现实问题的一种逃避手段。柳佩曾以为,只要有了独立空间,她的生活就会从此阳光普照、一帆风顺。可享受了两天安静而自由的生活后,柳佩意识到:这并没有解决什么问题,反而还带来了更多烦恼,让她比以前更加惶恐。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8:26

 这天柳佩回到家,保姆芳姐已经穿好鞋子在门口等着她,急不可待地想要下班。柳佩问了两句孩子今天的情况,芳姐很明显在敷衍,柳佩也没办法。
  可芳姐出门走出两步后又拐了回来,跟柳佩说:“阿佩呀,孩子的苹果没有了,要买呀。肉也没有了,以前在阿姨家都是给孩子吃壹号土猪,你买的肉不够香,阿B不爱吃呀。”
  “好”,柳佩勉强点头,她的心肝宝贝要请人家帮忙照顾,她哪敢说不好。
  抱着小翡翠先去看果盘,看完柳佩叹口气。她周末刚刚买了五个9块一斤的苹果给孩子吃,才过了两天就吃光了。一个一岁多的孩子,一天能吃掉两个苹果吗?柳佩愁眉不展,心想:哪怕这两个苹果有一个真是给孩子吃的也好啦,就怕两个其实都是进了保姆的肚子。柳佩自己不舍得吃苹果,选了市场门口流动小贩卖的杨桃,杨桃在广州是个四季都有的便宜东西,10块钱3斤,有七八个。她看杨桃倒是还在,只有她吃过两个,想起保姆曾说杨桃“湿毒”,看来是不合人家胃口。
  接着柳佩打开冰箱,发现准备的绿叶菜也被吃的七七八八,但椰菜这样的便宜菜仍在。她再拉开下格抽屉,一见这心里就更愁了,准备一周吃的肉只剩一小块——当然,为了省钱,她买的并不多。柳佩一时没了胃口,见小锅里还剩了些孩子吃剩的肉粥,柳佩把粥盛出来吃了,又吃了一个杨桃,算是应付了一餐。
  晚上哄睡了孩子,柳佩也冲凉换衣,然后坐在椅子上发呆。芳姐从小翡翠三个月开始帮忙带孩子,在柳佩印象中一直是个勤劳、老实、胆怯、又有点可怜兮兮的好保姆。记得在婆婆家的时候,吃饭时总要柳佩再三谦让她才敢把筷子伸向肉菜,做完晚饭总要将里外打扫干净洗完孩子衣服才下班。可从回她这里帮忙开始就一直不停讲条件,开始嫌工资低,柳佩说那就不用做晚饭,可以早点下班。第一天下班追着柳佩问什么时候买电视,说她在家带孩子没电视很无聊。第二天就把柳佩准备了一星期的东西吃得七七八八,然后还要她去买更贵的土猪肉——柳佩不得不怀疑这肉是保姆自己想吃,她自己也给孩子做饭,清楚小翡翠没那么挑嘴。
  这么个吃法,柳佩可是心惊肉跳了。她为难地想,要不要跟保姆说清她现在的经济状况,请保姆跟她一起过艰苦朴素的日子呢?可想来想去,柳佩觉得都不是办法。不是她不好意思说出实情,而是怕人不信,以为她是克扣保姆。在前婆婆家,大家也是习惯给孩子买最好的东西,大人吃普通的。柳佩叹气,心想果然还是有老人在旁边看着保姆最好。不然,白天就保姆和孩子在家,谁知道这好东西最后是进了谁的肚子?她更怕,对保姆差别待遇,保姆不开心,一边吃着孩子的东西一边还要拿孩子撒气。
  柳佩思前想后,心想:要不……为了孩子,就给保姆和孩子都用好东西吧!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8:27

  时钟已过十点,柳佩不想睡,顺手从房东留下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二月份的《悦己》。开篇是主编的一篇小文章,讲她姐姐也在近期和想要左右逢源的丈夫离了婚。里面有一段话:
  
  “离婚和结婚一样,都是每个人自己的决定和选择,不劳旁人做任何价值判断;唯一要做的,是评估好自己有没有离得起婚的条件——足够的经济实力、有照顾自己的能力、个性积极、乐观、开朗;最重要的是,不怨天,不尤人。”

  柳佩按下心里嘈杂的声音,细细品味两遍。这些条件她都有信心能做到,唯独担心离婚前错误估计了自己的经济实力。她不怕过苦日子,但她怎么忍心剥夺女儿原本富足无忧的生活?两人过日子,竟比她预想中要难得多。
  离婚后柳佩一直逃避看自己的账户余额,她知道这样反而更糟,就像她上学时,一想到考试失利就紧张,越紧张越无法安心学习,越不学习成绩就越差。具体数字不清楚,但她心里有数,最近对自己补偿的有点过头了。就这两个星期,她买衣服买护肤品花了两三千,房租加押金3000,加上杂七杂八的花销,估计账户里留着应急的一万块现在只剩下三千左右——她目前的全部财产。
  独立的生活也是有利有弊。“没人管”这三字儿凑一块有两重意思,一重是没人约束,另一重是没人帮忙。以前生活有公婆帮衬,有些小开销柳佩都没在意,但加起来就很吓人。柳佩一想就心慌,找了个旧笔记本出来,准备开始记账,估算下一个月到底三个人(加上保姆的吃喝)要花多少钱。
  不过面对空白的页面,柳佩脑袋里也一片空白,不知从何处下笔。乌龟心态又占了上风,柳佩把本子、杂志都丢到一边,心想等“有空”再说吧。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8:28

 人这惰性真害人,柳佩一拖就拖到了周末。周五下班路上突然想吃炸鸡,现金不够,她在ATM取了200块。取完钱,柳佩顺手查下余额,一看吓傻了,怎么就剩一千出头了?
  柳佩顾不上买炸鸡,三步并作两步直冲回家,得上网银好好研究下钱都去哪儿了。在家门口,芳姐又追问她什么时候买电视和洗衣机。柳佩正气不顺,反问她:“翡翠的衣服都是手洗,要洗衣机干什么?”
  虽说直接雇主一直是柳佩,但保姆芳姐早知道柳佩是个软性子,一点不忌惮她,很直接的说:“小孩大了呀,衣服好难洗的,你家现在的碱粉(洗衣粉)不好,我手都脱皮了,这样下去不行的,你买一点那个蓝月亮的洗衣液呀。”
  柳佩听了更气,“小孩的衣服应该用肥皂洗,怎么用洗衣粉了?”
  “细路仔这个年纪好邋遢,不用碱粉好难洗的。”
  “算了,以后孩子的衣服你不用洗了”,柳佩再次投降,宁可自己累点算了。
  芳姐磨蹭一会儿,突然又吞吞吐吐的说:“哎呀,还有个事要话你知,有人出1500请我去带小孩,你知现在什么都好贵的啦……。”
  柳佩一听就懵了,“你要走?”
  “也不是啦,唉,还没想好,我舍不得阿B呀”,芳姐边说边偷眼看柳佩的神色。
  “那你……”,柳佩明白了,保姆是想加工资。柳佩也明白,现在什么都在涨,一个月1200多确实不宽裕,但她也不是有钱人啊?!板着指头算算,她的工资扣了保姆的薪水也就是2000块,要租房,要养活母女俩人,实际也不必保姆好到哪里去。但如果不给加,保姆跳槽,孩子怎么办?就算能立刻找到新保姆接替,她也不敢轻易将孩子交给一个陌生人啊。脑袋里飞速地计算各种得失后,柳佩心想,算了……孩子为重。“芳姐,翡翠从小就跟惯你了,你走了我怕她不习惯,请你还是留在我家做吧。我先每月给你加100块,然后做到年底给你双薪,平摊下来差不多一个月是1400多,你看怎么样?”
  芳姐撅着嘴,似乎不是很满意,扭了扭身子说:“唉,好吧,我也是舍不得阿B呀,钱上就亏点。是吧?我这个人讲感情的啦。”
  柳佩在一旁苦笑。
  晚上随便煮点东西填饱肚子,小翡翠在旁边研究一个药瓶,柳佩有气无力的研究账目。经过一番艰难回忆,所有问题都清楚了。第一、柳佩这阵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足有3780,看着是3字头,其实近四千。就好像一条折后198的裤子,柳佩一直觉得“只有”一百多,其实跟200块没差别。几个大尾数加在一起,实际花掉的钱就不知不觉离柳佩的印象越来越远。第二、乱七八糟的小钱看起来不起眼,加起来吓人一跳,竟然一个月挥霍掉近2000。
  柳佩悔啊!吃那么多零食干什么,光长肥肉!喝那么多奶茶干什么,对身体没点好处!给孩子买那么多小东西干什么,你看她玩药瓶玩得多起劲?
  她以为物质能带给她幸福,可短暂的满足感过去后,除了后悔和惶恐,她仍然一无所有。幸好,母亲塞给她的私房钱直接存成了一年定期,假如连这笔钱都被她挥霍了,柳佩现在真是恨不得以死谢罪。
  柳佩镇定精神,安慰自己说:花掉的就算了,后悔也没用,再来攒。
  不敢再拖延,柳佩重新拿出本子,先按照这星期的日常支出来做预算。一边算,她一边检查存货,越查越气。才5天时间,两大一小,用掉4卷厕纸,现在挂着的也用了大半,可能吗?大包的抽取式纸巾快见底,算起来平均每天要用掉30张以上,估计芳姐是懒得用抹布。随身的小包纸巾,柳佩带着的一包还没用完,保姆每天只是带孩子出去散步的功夫就用掉了4包。肥皂大概只有柳佩自己用,洗衣粉到用了小半袋。新买的苹果也全部吃光,柳佩无奈地在本子上记下:苹果一周13个,加起来好像40多。
  记完用计算器一算,柳佩脸都绿了。看着不起眼,但几样日用品加起来一个月差不多100块。
  按照目前的生活水准,孩子和保姆每天差不多要吃掉10块钱的水果,15块钱的肉,5块钱的青菜,一周五天,一个月下来是600块。她自己要在家吃晚饭和早饭,加上周末在家,再节省也要150吧?公司的午餐一般要10元,一个月又是200块。她们一个月的伙食费直奔1000。
  她一个月的交通费,100。
  房子一个月的管理费,70。
  水电煤气等,估计一个月也要100。
  固话和手机,100。
  宽带,一年1000。
  柳佩没法再往下想了,现在这几样加起来已经超过1500,再加上房租……柳佩抚着额头苦笑,就算不给芳姐涨工资她都付不起了。好在逢年过节还有几千块奖金,柳佩把全部收入凑在一起,哼哼……还是不够……
  怎么会这样呢?
  柳佩呆了一会儿,回想芳姐以前在婆家被呼来喝去不敢吭声的样子,那时她觉芳姐可怜,常在婆婆面前维护她、体谅她。她体谅别人,可谁来体谅她呢?柳佩真是又难过又心寒,却想不明白为什么芳姐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
  现实问题摆在眼前,她根本没有能力维持这样的生活,柳佩不得不研究其他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柳佩都不喜欢。最差的方案是将孩子平时放在娘家,周末接回来,可柳佩觉得既麻烦父母又对不起孩子。次等方案是找个便宜保姆在娘家帮忙带孩子,但这样她要每天很早起来将孩子送过去,她家、娘家、公司正好是个大三角形,每天要很早起床,孩子会受苦。上等方案是换个可靠、能体谅人、收费不高的保姆,可惜柳佩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菜市场旁边的商业街有个家政服务中心,柳佩周末趁着买菜的功夫去里头打听价格。一打听就心凉了,原来附近有多个大型高档楼盘,家政服务的价格被抬得很高,带小孩的不住家保姆一个月竟然开价1800以上。柳佩放低要求:“一周只上五天班,从早上7:30到晚上6点,不用洗衣服,不用做家务,不用给家里的大人做饭。只需要照看小孩,给小孩做两顿饭,那要多少钱?”
  中介笑呵呵地说:“那也是1800。”
  “我家事情这么少也那么贵?”柳佩不解。
  中介才不信真有那么轻松,花钱雇人的哪个不是恨不得把所有事情都让保姆去做?她可见得多了,招工的雇主都是将工作说得尽可能轻松,找工的保姆都是将工作大包大揽,等真合作起来,那可就是两回事儿了!结果雇主常觉得保姆好吃懒做,保姆常觉得雇主苛刻剥削。再说了,她抽的佣金是跟保姆的薪水挂钩,当然是越高越好。
  这些心里话她不会跟雇主讲,只是笑着解释说:“靓女,大家出来做事,当然宁可辛苦些也想多赚点。尤其是这些做阿姨的,很不容易呀。她们自己也有小孩,丢下自家的仔去带人家的仔,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吗?现在城里物价高呀,城中村都没了,你们不给高一点,她们在城里吃饭租房都不够,那还不如留在老家。你说是不是?没钱赚,谁还愿意那么辛苦跑出来做事呢?大家都理解一点啦。”
  “我明白,可是你们的工钱涨,我们的工资却不涨,怎么有钱请人啊”,柳佩为难地轻叹。
  中介大妈心想,没钱你请什么人呢?你们这些人我还不知道,一个包包就几千蚊,然后跟我们保姆一分一毫的计较。她嘲讽道:“怎么会呢?这里住的都是大老板,我晓得。你们两公婆要是不舍得,那你就自己在家里带算喽,让老公养你。”
  柳佩低声说:“我没有老公”,说完她想:说这个有什么用呢?跟人家没关系,徒做笑柄而已。于是强忍泪水,抱着孩子快步逃离。
  中介大妈尴尬地愣在原地,非常过意不去。她看柳佩温柔和蔼,小孩见人就笑,真的没想到原来是个单亲妈妈(她大概以为单亲家庭的人脸上都写着个“苦”字)。
  一个女人带着那么小的孩子,不好过呀!中介大妈不由叹口气。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18

 结果令人失望,却逼柳佩拿定主意换掉保姆。
  平日保姆凑在一起聊天,这个说我一个月1800,那个说我一个月2000,薪水低的必然觉得不公平。周围的价格那么高,即使柳佩这次给涨到1500,芳姐过一阵仍会觉得不满足。柳佩想通了,她的经济困难跟别人没关系,芳姐有劳动致富的权利,她没理由要芳姐来体谅她。
  要说错,都是她自己的错。根本没有独立生活的本事,却非要搬出娘家;根本没有能力继续保证女儿富足的生活,却非要带着女儿离婚。以为离婚了就会有美好的新生活,美好的新生活没有来。以为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会有美好的新生活,结果迎来的是更多苦恼。
  她这样没用的女人,或许骨子里注定了不会幸福。早知……何必离婚呢?睁一眼闭一眼,至少她和孩子仍然衣食无忧。
  柳佩沮丧地拎着一袋菜回家,做饭时借着切洋葱的机会哭了一鼻子。哭完心情放松,仔细一想也没什么,至少她还有娘家做后盾,大不了就回娘家求援嘛。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解决办法。
  既然决定不再用芳姐,柳佩心想不要耽误人家,立刻打电话过去,“芳姐,不好意思,我昨晚算了一下,实在给不起那么高的人工。既然有别家请你,你就去吧,下周不用来了,你有空这周末来一下,我把这周的薪水给你。”
  “啊!哎呀!你……你请了别人?”阿芳大感意外,她以为柳佩离不开人,不会舍得她走,这才玩了点小手段。
  柳佩老实答:“还没找到。”
  阿芳其实也没找到新主顾,一听柳佩要主动辞掉她就急了,打算先保住这份工,一边做一边再找更好的工作,连忙对柳佩说:“阿佩呀,那我还是不走了,带阿B那么久,不舍得呀。你现在找人,哪里找得到好的。阿B一岁多最爱生病,那些人乱搞不行的。”
  柳佩一听就明白了,根本没人高价请她,一时气上心头!她一直诚心待人,为什么这些她曾经信任的人却都要欺骗她、算计她。柳佩真想戳穿阿芳的谎言,告诉她既然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那就不必假惺惺地谈什么感情了,可惜柳佩毕竟不是那种性子。她觉得跟保姆也是好聚好散的好,毕竟芳姐带了翡翠快一年,以前对孩子也不错。再说,对方现在也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生活中每一个小插曲都是对人的历练,只要用心从中吸取经验,人就会从逆境中不断成长。保姆这件事让柳佩更加深切地意识到,对某些人来说,她越是让步,对方就越是觉得她好欺负。既然总有一天会遇到她无法再让步的事情,不如开始就不要迁就对方,因为不论她付出多少对方都不会领情。
  看吴家没有电话,柳佩下午带着孩子回了娘家,商量着在找到新保姆前暂时将孩子放在娘家一段时间。对此,柳佩很羞愧,当初不顾父母的反对硬是搬到远离父母的地方,可搬出来不到一星期就要回家求援,反而更加麻烦父母。好在父母并没有趁机数落她,还很欢迎小翡翠留下来。都说隔辈人特别疼孩子,柳佩的父亲美滋滋地带外孙女去附近公园喂鱼,柳佩在家帮母亲做家务。
  快4点的时候,吴驰突然打电话来要柳佩送孩子过去。柳佩心烦,不客气地拒绝,“我们在我爸妈这里,下次要见孩子提前打个招呼,我总不能一到周末光等着你吧。”
  “啧,你知道我们周六晚上都去奶奶家的。”
  “我怎么知道,你们上周就没来电话。”
  “你不会主动问吗?”
  “哈,吴生,你真说笑。我现在又不是你老婆,还要每星期打电话跟你请示?”
  “问一下会死吗?”
  “我不知,通知一下会死吗?”
  吴驰傻了,柳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
  柳佩也不啰嗦,“你如果非要今天带孩子去,那就过来接吧。”
  “好吧……”,难得轮到吴驰感到束手无策,只好屈尊接受柳佩的条件。
  吴驰一家子气呼呼地打车来到柳佩家楼下接走孩子,一路上吴驰他妈不停叨念“这绕了多大一圈啊,有20块钱吧,真是不像话。”临下车时,她还不甘心地对司机说:“你今天好生意呀,一下子多赚十几块。”
  “阿婆,辛苦钱呀!”司机大佬心想:为了十几块就被人念一路,早知道我宁愿不做你这生意。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19

 晚上,姑姑一家来探望奶奶,柳佩坚持将母亲赶出厨房,自己操刀做了一桌子美味。柳家向来简朴,饮食尤其简单。晚餐的主打菜是客家酿豆腐,满满的一大盘子。挖出来的碎豆腐也不浪费,跟鱼滑混在一起给老奶奶蒸成一道松软可口的“老少平安”。姑姑家的表弟爱吃肉,柳佩就从煲好的老火汤里捞出两大块瘦肉汤渣,切成小片后调些酱料拌一拌,竟也把表弟吃得头都顾不上抬。
  一家老小吃得沟满壕平,各个心满意足,让柳佩很有成就感。她心里估算着,假如新保姆能接受这种偏素的餐单,她再改成自带午饭,家里一个月的伙食费500块也就足够了。其他方面也稍微控制些,这样撑下来还没问题。
  柳佩分析了一下,前婆家经济条件较好,吃穿用度都很讲究,大概是给芳姐留下了“大款”的印象。这次找到新保姆,一切从头开始,讲好规矩,她相信还是能找到合适的人。
  姑姑一家聊到8点才走,期间柳佩请姑姑帮忙介绍愿意帮忙带小孩的人。姑姑自己倒是很有兴趣,不过惋惜地说:“佩佩呀,你怎么住那么远呀?你要是住得近,我来帮你带啦。”
  “唉,她要是住得近,我们就给带啦”,柳佩的父亲语带埋怨。别看柳佩在外头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到父母面前却挺有牛脾气。她父亲曾苦劝她不要搬得太远,双方好相互照应,但柳佩坚持说可以照顾自己,结果呢?其实父母也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但人总会有些不方便的时候,就比如现在,假如柳佩住得近些,亲戚朋友大多住在这个区,很多人都可以帮把手。
  柳佩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她现在已经后悔了,但悔之晚矣。尤其她选的这套房特殊,人家房东是出于信任才将房子租给她,双方签了长期合同。房东刚出国不久,相信也有很多烦心事,她怎么好意思给人家添乱说我反悔不租了呢?
  咬牙撑着吧!
  送走姑姑一家,柳佩一看表都快8点半了,赶紧打电话问吴驰孩子在哪儿。吴驰在电话另一端得意地一笑,他们家八点出头就已经回到他父母家,就是故意逼着柳佩主动打电话来找孩子。听出柳佩心急,吴驰还故意说:“你看,打个电话问问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孩子在我爸妈这里,你过来接吧。”
  “吴驰!你们怎么这样?”柳佩气坏了,她之前也不是故意跟前夫斗气,而是怕来回一趟时间耽误太久,误了帮母亲做晚饭。不过前夫家这么一弄,柳佩的火气上来了,“我不求你为我考虑,但你得考虑下孩子呀!翡翠9点就要睡觉,我来回跑一趟起码一个半小时,现在都几点了?”
  吴驰冷笑,“那你就打车呀,打车来回顶多45分钟。”
  “……”,柳佩气得眼前直发晕,前夫家绕点路也就是多十几块,她打车来回可要50多块钱。偏偏母亲在旁边还一个劲劝她:“别吵,跟他好好说,等下你爸跟你一块打车过去把孩子接回来。”
  柳佩知道生气没有用,但她也知道到这时退让更没有好处。她跟保姆之间需要立个规矩,跟前夫之间也需要,不然都离婚了还要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到什么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柳佩做出个异常艰难的决定,为了防止自己动摇,她的语速都加快了一倍,“不,今天太晚,我就不去接孩子了,反正跟爷爷奶奶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们舍不得孩子就多留几天,什么时候想好了再给我“送”回来。以后周末你们要看孩子,我可以送过去,但必须提前一天跟我约时间。晚上孩子回家必须你们送来,不然我一个女人三更半夜的抱着孩子横穿大半个广州,你们不怕我怕,碰上抢孩子的怎么办啊!好了,就这样,缺什么东西你来我这里拿,要不就把孩子送回来。”
  一口气说完,柳佩迅速放下电话,心砰砰乱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条有理地说了那么一大堆话。
  柳佩自己都吃了一惊,吴驰更加意外,以至于柳佩挂断后他还对着嘟嘟叫的听筒喊了好几句。他妈在旁边督战,见儿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忙问:“她怎么说?”
  “她说我们不送就把孩子留在这儿”,吴驰想拨回去。
  “等下,不急,在这儿睡一晚上也没什么”,吴驰他妈制止儿子,“我觉得她有点反常,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比如有新的男人了?吴驰他妈一想到这种可能就浑身不自在,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原因会让柳佩突然不在乎孩子了。
  “不会吧!”吴驰明白他妈的意思,也是一股酸水涌上心头。在吴家三口人的意识中,即使离婚了,柳佩也还是“他家的”,死也还是吴家的鬼。他们不想柳佩再嫁,潜意识的角度来说:前媳妇也是他家私有物,显意识的角度来说:如果离婚的媳妇走了狗屎运再嫁个不错的男人,对他们吴家的面子是种伤害。
  他们希望柳佩用余生来为离婚而懊悔,希望柳佩哭喊着乞求复婚,就像柳佩的潜意识里要自己一定过得更好给吴家人看,让吴驰后悔背叛她。
  一想到另一个男人拥有自己的前妻,吴驰就觉得愤怒!甚至恶心!
  吴驰的父亲比较“理智”,轻蔑地说:“就她?”
  “难讲”,吴母也不信柳佩能找到好男人,但找不到好的还找不到差的吗?女追男隔层纱,只要女的不要脸,缠上个把男人还是不难。她看看歪在沙发上跟着看电视的小孙女,问:“宝宝,你妈妈有没有带男朋友回家呀?”
  小翡翠一脸严肃地思索着,男朋友是什么?不懂,反正答案二选一,那就点头吧!小家伙只管点头,把旁边三个大人郁闷坏了。
  “不知是个什么人呐,我们家是女仔呀,唉……”,吴母认定前儿媳妇找了个人渣,心里冒出很多恐怖联想,生怕孙女被继父虐待。
  “那我去法院把孩子要回来。”
  “不行!带着孩子好难找到好的。”
  “哦,那就等我结婚以后再说。”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你再生,你等生完再说吧。”
  “好。”
  吴驰和他妈都觉得这安排不错,决心等他再婚生活稳定了才把孩子从柳佩手里要回来,到时候儿女双全,岂不美哉?
  不过,这个念头当晚就被打消了。小翡翠没离开过母亲,整晚哭闹要妈妈。吴母虽然名义上带大了孩子,但主要负责的是监督工作,逗孩子玩玩还行,真把孩子的吃喝拉撒睡都交给她就傻了。结果连吴驰父子都忘了“君子远家务”的家风,半夜轮流抱着孩子在屋里兜圈圈,可小家伙真有牛脾气,就是哭着要妈妈。到凌晨5点,好不容易被哄睡的翡翠再次醒来,左右一看妈妈不在身旁,立刻又尖锐地哭喊起来。
  吴母崩溃了,用小被子把孩子一包,塞进儿子怀里,衣服奶瓶胡乱塞进妈咪袋,挂在儿子肩上,然后瞪着血丝密布的眼睛说,“立刻送回去。”
  “妈,现在我去哪儿打车啊?等天亮吧!”吴驰哀叫。
  他妈连慈母形象都不顾了,怒吼:“我现在脑袋里嘣嘣跳着疼,准是高血压犯了,不送回去你也别让她在家里哭。我是不行了,你家这个祖宗我伺候不起。”
  吴驰一听,怕他妈出事,只好抱着孩子下楼。哪里有车啊?他顾不上衣服穿得少,哆哆嗦嗦的抱着孩子花了二十多分钟走到一条主干道,又站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有车停下,可怜他上车时冻得连话都说不清了,缓了好半天才能把手机拿出来打电话通知柳佩。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0

 柳佩一晚上想孩子想得睡不着,正在后悔,接到吴驰的电话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穿好衣服跑下楼站路边翘首张望。晚上寒凉,柳佩也冻得直跺脚,埋怨自己不该用孩子来跟人赌气。
  等下一辆黄的飞快的驶来,停在柳佩旁边,吴驰从车里钻出来二话不说,将孩子和包往柳佩怀里一塞就想赶紧上车回去睡觉。柳佩手忙脚乱地接住小被子抱着的孩子,一看孩子只穿着薄薄的内衣被包在被子里,小脚露在外头冻得冰凉,当爸爸的却像丢垃圾一样恨不得扔下就跑。柳佩气急,抬脚狠狠地在吴驰屁股上踢了一脚,踢得吴驰嗷得一声,头差点撞在车门上。这下他也急了,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柳佩,“你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怎么不给孩子穿衣服啊?”柳佩又不争气的被气哭了。
  “她在家没命的哭,根本不让穿!”
  “那孩子为什么哭啊?”
  “要找你!整晚整晚的哭,全家都没法睡觉。你到底怎么带的?她以前挺好带的啊!”
  柳佩气得又踢了吴驰一脚,“以前?以前你带过吗?!不要脸!孩子长到这么大,你带过她几次?你一个当爸爸的,孩子不跟你,你还好意思怪孩子不好带!”
  吴驰正因睡眠不足而烦躁,又被踢了两脚,抬起手就要打柳佩,吓得柳佩急忙退后一步。好在他及时想起旁边还有个司机当观众,然后又想起计价器仍开着,这段功夫少说跳了2块钱。无心恋战,他骂了两句“神经病”就赶紧钻进车里回家睡觉去了。
  路上睡着的小翡翠也醒了,不安地动动,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到妈妈,小嘴一扁也哭了起来,嘴里一个劲叫“妈妈妈妈妈妈……”。柳佩赶紧把被子裹严,抽着鼻子一路小跑回家。
  上年纪的人睡眠浅,柳佩一跑出去就把父母给惊醒了,两位老人正披着衣服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一见柳佩狼狈地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两人一起上前帮忙。小翡翠抱着妈妈不撒手,但还是连踢带蹬的哭,柳佩哄了一会儿觉得女儿是很烦躁。小家伙不会说话,只能靠大人去猜测。柳佩摸了一下,尿布瘪瘪的,应该不是尿湿。柳佩又温柔地问:“宝宝要不要喝水?”
  这下算是问到正题,晚上跟着大人吃得太咸,小翡翠早就渴了,加上又哭了一夜,这下猛点头。柳佩她妈赶紧装了一瓶水,孩子抓过来咕嘟咕嘟一口气全喝了,看得三个大人目瞪口呆。喝完水,小翡翠把奶瓶递给外婆,揉揉眼睛,钻进妈妈怀里打个哈欠很快睡了,本来哭叫不停的小麻烦瞬间露出天使般的睡颜。
  真是羡慕孩子的心理自愈能力呀!柳佩苦笑一下,抱着小翡翠回房间,母女俩一起挤在小折叠床上。虽然狭窄到只能侧身睡,但看着怀里的小肉团呼呼大睡,时而吧唧吧唧小嘴,柳佩觉得心满意足。孩子出生后一直跟她在一起,现在也说不清她和孩子是谁依赖谁多一点。柳佩真希望时间和空间能定格,将一切不如意隔离在门外,她只要永远这样和孩子在一起。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柳佩迷迷糊糊地跟孩子一起睡了过去,一直睡到快十一点。小翡翠先醒来,好奇地用小手指去戳妈妈的鼻孔。柳佩无奈地起床,跟孩子在床上玩了一会儿。玩着玩着,她发现女儿领口处沾着一些干巴巴的饭粒,再一看,小翡翠还穿着昨天早上的衣服。显然,昨晚没有人给孩子洗澡换衣服。柳佩翻身而起,昨天出门装妈咪包的时候不知道翡翠会在外面过夜,没有准备换洗外衣,但包里总是会有贴身的内衣,准备孩子不小心尿湿的时候换。柳佩不明白,向来特别讲究的婆婆怎么没有给孩子洗澡换衣服,让孩子就带着饭渣睡觉。
  别人对她怎么样柳佩都能忍,唯独受不了孩子受委屈。一时气愤,柳佩打电话给前婆婆问究竟,“阿姨,宝宝昨天是怎么了?没喝水,没洗澡,衣服也没换,领子上还沾着饭粒,干得抠都抠不下来。”
  “哎呦,小孩子干净得很,哪用洗的那么勤啊。她昨晚哭得像膛猪一样,唉……我一晚没睡,现在头还在疼呢!”吴母气得很,她又不是孩子的父母。她觉得柳佩是故意把孩子推给他们,想自己轻松点,然后还对她挑三拣四。
  柳佩只觉得特别讽刺,“阿姨,以前孩子衣服穿半天,你就说有口水有汗水让我立刻换下来洗,不然就是没教养。可今天孩子回来身上都有馊味了!你们不想带,带不好,没关系!及时给我送回来。”
  “啊呀,柳佩……你这是什么意思?”吴母闻言有点恼羞成怒。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1

 “我这么大年纪的人,身体不好,好不容易养大了儿子,现在还要养孙吗?小宝是男人,他不会带就算了,照顾孩子是你做母亲的职责懂不懂?你现在有了男人,就想把孩子推给我们老人,然后没句感谢,还要说我们的不是。柳佩,你自己想想去,你也有老的一天,这么对待我们,你有点廉耻,有点良心吗?”
  柳佩听了简直疯掉,她什么时候有了男人?然后还为了男人不要孩子,这好大一个屎盆子啊!“阿姨,我什么时候有男人了?就算你们想掩盖过错方的丑事,也不能凭空污蔑我!”
  “宝宝说的,孩子能有假话嘛!我昨天晚上逗她,说‘妈妈有男朋友吗’,宝宝点头呀。”
  柳佩傻了,看着女儿,心想翡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其实误会什么啊!大人总觉得孩子纯洁无暇,嘴里没有虚言,实际别说真话假话,幼童连现实和幻想都分不清。她急忙解释:“翡翠大概是误会了。”
  吴母哪里相信,偏又想起上次柳佩抱怨她干涉太多的“旧仇”,阴阳怪气地说:“没有必要解释,解释什么呢?离了婚啦,大家没关系啦,我们管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柳佩深吸一口气,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那她就更不用客气了,“是,我们确实都该心里有数。照顾孩子是做父母的职责,但我柳佩把我份内的职责做得很好,失职的是她爸爸。既然你们要把孩子接走,在你们那里时就是吴驰的责任,您要帮也是帮你的儿子,跟我没关系。因为我没有把孩子推给任何人,一周七天我都带的很好,但孩子在你们那里的时候,照顾她就是你们份内的事,现在照顾的不好,我就是有权利指责你们!”
  “我们有什么失职!抚养费欠了你吗?!”吴母勃然大怒,心想我们出钱你出力,这不是天经地义的。
  柳佩夸张地笑了两声,“哈哈,您不说我都忘了,他还真欠着抚养费呢!请帮我提醒他,这500块钱还不够孩子的尿片和奶粉钱,这个爸爸做的够便宜了,请不要再拖欠,否则我会去法院起诉他。而且,以后如果你们把宝宝接走,就请好好照顾她,否则我也会申请取消你们的探视权。”
  吴母被柳佩突如其来的尖锐攻得有些招架不住,既然讲理自己不占理,那就不讲理了,“哼!柳佩,你不用多说了,其实你一张嘴我就明白,你就是不想我们接触孩子,你就是想破坏我们和宝宝之间的关系。宝宝是我从小带到大的,以前最亲我,这才几天就不肯跟我了!你爸说‘是不是佩佩跟宝宝说了什么呀?’我还替你说话,我说‘不能,佩佩不像那种人’。结果呢?柳佩,你和小宝的婚姻有问题,我承认小宝有错,但那是大人的问题,你不该拿孩子来报复啊。你挑唆孩子去恨爸爸,恨我们,对孩子有什么好处?你以为这样真能割断我们和宝宝之间的血缘关系吗?告诉你,翡翠永远是我们的孙女。她现在小不懂事,等她长大了,你这一套就没用了,只会让她看到你的狭隘和恶毒。就算你成功了,对你也不会有好处,孩子会有样学样,你怎么对我们,她就会怎么对你……”
  实在听不下去,想打断对方又不理,柳佩受不了,直接挂断了电话。她气得一屁股坐在床上,十指插进发根,很用力,很用力地揪自己的头发,靠肉体的痛楚来转移内心的愤怒。过一会儿,她睁开眼,抬起头,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前夫:很高兴我们离婚了。
  说不清是离婚造成了双方关系的实质改变,还是离婚剥去了某种曾成功粉饰家庭关系的薄纱,柳佩和前婆婆都突然发现对方性格中令人无法容忍的一些东西。柳佩挂断电话,被前婆婆解读为:心虚,于是跟丈夫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勇斗极品恶毒前儿媳的经过。吴父听得连连点头,一边跟着谴责柳佩的恶毒,一边夸老婆做得不错。翻来覆去讲了几遍,吴母这才觉得过够了瘾,过会儿却有些难过地跟丈夫撒娇,“唉,我看以后还是别对人家孩子太用心了,我们怎么做都比不上妈亲,以后肯定不知道怎么对我们呢。”
  “唉,没事儿”,吴父也有些难过,拍拍老婆,“等小宝结婚的……”
  柳佩等情绪镇定下来才出去见父母,她现在面对一个新的严肃问题——小翡翠晚上不跟爷爷奶奶,大概也不会跟外公外婆,那她就不能把孩子留给父母照顾。不过她现在觉得心很累,索性就回去拿了些东西,暂时带孩子搬回父母家。拎着箱子出门时,她回头看看家徒四壁的新房,非常沮丧:她觉得自己从离婚之后就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或许连离婚都是一个错误吧?想想看,如果她有本事过好日子,结婚也该过得好。既然有人帮着有人管着她都过得一塌糊涂,凭什么就那么自信自己能把家里家外都撑起来呢?
  雄纠纠气昂昂地搬出娘家后刚一星期,柳佩就灰溜溜地拖着个箱子回来了,仍然住进过去的小房间,仅有的收获是沮丧、自卑,而且还连张正经的床都没了。
  父亲带孩子出去玩,柳佩躺在床上想心事。渐渐地,她觉得自己最近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对前夫一家的态度有了很大进步。回想起反驳对方时的情景,柳佩觉得很爽快,甚至不自觉地有了笑容。有进步就是好嘛!柳佩给自己打气,人也不可能突然大变样嘛。人的改变大概就像减肥,努努力就能减一点,但减到一定程度就会遇到平台期,要熬过去才会看到更多效果。就当现在是遇到平台期吧!坚持下去,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柳佩又有了干劲,突然看到房间角落的架子上放着的旧英文书,她拿过来翻翻,大学时突击过六级时学的东西基本都还给老师了。柳佩随口读了几个还记得的单词,心里突然一动:靠省钱能省出什么?她应该想办法多赚钱才对呀!比如学好英文,然后像表哥那样去外企工作。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3

 人呐,有了希望就有了盼头。柳佩周一下班约出保姆芳姐把帐结了,芳姐开始不肯,先是说舍不得孩子,还想继续做。见柳佩很坚决要辞掉她,阿芳又换了个嘴脸,说柳佩先说给她加薪,她已经把另一家辞了,现在没事做要柳佩赔半个月工钱给她。
  换以前,柳佩或许怕麻烦就消钱免灾了,可她现在即使心软也实在拿不出钱来挥霍在内疚上。看阿芳一幅无赖的样子,柳佩冷着脸将钱往桌上一摔“钱就这么多,是你先提出要走,我不会因为你想跳槽没跳成而赔钱。”
  “我没有说要走呀,只是说有人请我”,阿芳抵赖。
  “如果你没打算要接受,那何必告诉我这种事?你讲了,对我来说就是你想走。”
  “我没有呀,现在人家不请我了,我怎么办?我也有小孩要养啊。”
  “这些你早该想好,再说我怎么知道真的没人请你?”柳佩一笑,“要不这样,你把那个准备请你的人电话给我,我现在打电话问一下,如果真是因为我的原因让你没了那份工,我就补半月薪水给你!”
  “我……我没有电话”,阿芳傻眼了,她上哪里立刻变一个人出来?就算要找人来装,也得给她点串口供的时间啊!
  “那就没办法了,说不定你已经找到新工作,只是想从我这里多要一点钱”,柳佩从那叠钱里抽出100块,“我本来多算了100块给你,但你这个样子让我很失望,我现在不打算给你了。剩下的钱,要不要是你的事,但我不会给你更多。”
  阿芳见打动不了柳佩,便换了一副凶狠的样子,“好,你等着!等我叫我老公来跟你讲,你小心点!”
  柳佩真有些怕,好在现在孩子在娘家,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你叫谁来都一样,实话告诉你,我现在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出来,已经准备搬走了,你老公要来提前跟我讲一声,不然怕你们找不到人。”说完她把桌上的钱拿起来,“你就等你老公来好了,这钱我先留着。”
  阿芳开始不信,但一见屋里的东西似乎真少了不少,又想到柳佩连电视和洗衣机都没钱买,怕真是付不起钱打算搬走,那她去哪里找人?这才怕了,只好拿过柳佩手里的钱。数了数之后想起还有100被柳佩拿走了,又伸手要那100块。柳佩又气又鄙视,不过转念一想,阿芳这样的打工仔是最困难的,贪财也是因为实在太缺钱了。心一软,她还是把100块给了阿芳。
  打发了阿芳,柳佩又捡了些东西急匆匆往父母家跑。车站附近有不少地产中介,外头站着一个老人,正仔细地看玻璃门上贴着的房源信息。老人的衣服异常朴素,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跟买房沾边的人,柳佩路过时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心里很是同情。
  中介经纪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客人,很热情地迎上去,老人笑着说了一句话,也不知是哪里的方言,谁都没听懂。双方试着交流几句,纯是鸡同鸭讲,于是老人憨厚地笑着继续往前溜达,中介微笑送别。
  这个老人就是王义仁的父亲,他习惯早吃饭早睡觉,所以儿子还没下班,他已经出来附近遛弯消食儿了。路过中介,他看外头贴着房子的照片和钱数,猜到是卖房的地方,就上前看看价钱。第一眼就看到个万字,前头都是一百多两百多,吓得老头之咂嘴,这得多大房啊?站下研究一阵,老头恍然大悟,哦……你看贴那照片,都是一栋栋的大楼,这铺子是卖整个大楼的啊!那难怪,那么大一栋楼,可不是得百十来万,也不算贵。咱家盖个二三层的楼也要差不多十万块,这些都十几二十层,还那么漂亮,真不算贵!
  “这一栋看着那么多层才147万啊?”老人刚才问经纪。
  如果经纪听懂老人的话,真不知是什么表情。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3

 不要觉得王老爹无厘头,人家是自己盖过房子的,砖石多少钱都清楚,你告诉他还不顶他家一层楼大的一户二手屋值那147万,王老爹才会笑你无厘头——那墙灰里掺了金子啊?
  看了这个,王老爹对儿子在大城市买房无比乐观,甚至回去跟老伴合计,等小儿的事儿办完了,他俩再开始攒钱,帮老大家换一套大点的房。没来之前以为儿子过得不错,没想到还住在这么小这么旧的一套房里,父母觉得心酸啊!要不是家里拖累,儿子这几年怕连整栋楼都买下了。不用买太高,就像在家里头似地,自家人一家一层就够住了,然后富余的几层拿出去租,多好!
  假如知道父母有这样天真的想法,王义仁不知道又要作何表情呢?
  刘蓓说到做到,等丈夫把公婆接来,陪着吃了一顿饭,当晚就跑回娘家享福去了。王义仁真想陪着一起去啊!他回家接父母的时候才发现大姐家那俩小子也要跟着来,王义仁很讨厌这俩淘气鬼,可是全家都说车上足够装俩大人俩孩子,一定要带孩子去城里玩玩。王义仁虚弱地拒绝了一下,不过本来就对拒绝大家一家有愧,最后没顶住还是带来了。结果车在路上开了才一半,王义仁就被俩小子吵得恨不得跳车。
  刘蓓成功逃离,这几天想起丈夫的郁闷相就心情大好。这天她在公司订了一份午餐盒饭,三荤一素要15元,菜式却十年如一日,她看着就没胃口。等下柳佩在微波炉热了随身带的便当过来,虽然只是装了米饭和前一晚剩的鹅肉烧土豆,但刘蓓还是一见就垂涎三尺,很不客气地猛夹。柳佩不在意,换着吃呗。
  听柳佩讲了最近发生的一些波折,刘蓓很生气,“那种保姆炒掉的好,竟然还敢威胁你,这么差的素质,不要钱都不用,我怕她带坏孩子。”
  “唉,以前觉得她挺老实的,真不明白怎么回事。”
  “欺软怕硬呗,你家婆那么厉害,肯定不惯着她。”
  柳佩不由点点头,“嗯,所以我现在挺感谢我家婆的。”
  “柳佩!你不是打算回去吧?!”刘蓓紧张了,怕柳佩是动了复婚的念头。
  柳佩一笑,“放心啦,我绝对不会回去的。我只是实事求是,不管多讨厌她,她有优点还是要承认。比方说,有她管着的时候,我还挺有自制力。其实我挺容易冲动的,你知道我这个月买衣服花了多少钱?三四千啊,差点把钱都花光了。”
  “柳佩……可怜的孩子……”,刘蓓双手扶住柳佩的肩膀,夸张地说:“买衣服才花三四千你就这样,可见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呀。你知道我从过年以来花了多少钱吗?两张限额一万的卡都已经刷爆了。孩子,咱们女人就应该对自己下手狠点。趁着年轻还有资本,该吃就吃,该打扮就打扮。你省着不花,以后也不一定是你的,说不准落谁手里呢!钱这东西,花在你自己身上才是你的。听我一句,可别再委屈自己了,不管为谁,就算是为了孩子都不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本来也不信,可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柳佩苦笑,基本都不赞同,但不想浪费时间去跟人争论这种个人世界观的问题。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柳佩觉得大家都应该尊重别人,不要像她前婆婆那样管着管那。
  刘蓓以为柳佩接受了,很高兴地继续煽 动道,“买,继续买,你看你现在,少说年轻了5岁。三八节四处都打折,我跟你上街,再买点!”
  “不买了,没钱了。而且你看,我买了一堆,可穿来穿去好像都差不多”,柳佩正苦恼,开始买的衬衫和西裤很漂亮,她就接着买了一堆类似的衣服,结果十几件穿起来也跟两三件似地。
  “也是种风格嘛”,刘蓓也是那种买多少都觉得还是没衣服穿的人,不过没有就继续买呗,正好!
  “那我买两件换着穿不就得了,何必买那么多”,柳佩信心大减,决定暂时不买衣服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公婆怎么样?”
  “我公婆还行,没说什么”,刘蓓指的是新年时发生的争执,幸好王义仁的父母对她态度依旧,到让刘蓓有点惭愧,“不过他姐家那俩孩子烦死人了,一进门就在那嫌我家房子小,死气我了!有本事你别来啊,死皮赖脸非要跟来,来了还瞧不起我家,惯得毛病。”
  “你姑姐家不是条件不好吗?”柳佩有些意外。
  刘蓓很恼火,“穷得要死!但我们前几年不是帮她盖了新房嘛,农村房子虽然不咋样,但地方大。我老公家自己新盖的两层楼,一层估计有一百多平,还有个小院。他姐姐家宅基地更大,还盖了三层,跟她小叔子什么的一起住。我家才不到60平,还是很旧的家属楼,可让他们瞧不起了。所以有些人你别看穷,别看好像挺可怜,但就像你家那个保姆那样,逮着机会可会欺负人了。”不过正好,刘蓓心里想,就让那俩孩子当着王义仁面吹吧!看王义仁以后还怎么有脸让住在“跟人家茅厕差不多”的破房子里的老婆去救济那位“特有钱”的姑姐。
  当然,这些话王义仁根本不会往心里去,在他眼里,农村生活再富裕也永远没法跟大都市比。在他眼里,他和妻子的生活再拮据也比老家强百倍。他觉得自己再落魄也有翻盘的本事,而老家人却是想努力都找不到使劲的地方。在他眼里,永远只看到自己一个月的收入比老家一年的收入还多,却从未留意过自己一个月的支出是老家的多少倍,所以即使他们现在的债务比老家人的存款还多,他还是觉得自己有救济别人的义务——否则就是为富不仁。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对自己的弟弟和对别个不同。如果说他把自己当成家里的一根顶梁柱,那么现在他已经把王义孝当成另一根柱子了。
  王义仁坚持要弟弟第一次置业时就买比较好的房,因为他知道只要开始承担家里的责任,有多少钱都能投进去,弟弟以后再要换房就难了。他有老婆和岳父母的鼎力支持,但弟弟未必,假如弟弟日后也像他这样落得身无长物,弟妹一家子可能会很有意见。反正王义仁对弟弟有信心,相信以弟弟的能力一定能养得起房。
  王义仁大概算是个理想主义者,可王义孝不是,现在连工作都没落实,就打算让他背一笔以百万为单位的巨额债务,王义孝想起来都胆颤。他并没有太高理想,只想找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是不是跟哥哥接触的太多了,王义孝从哥哥那里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不支持他走后门留校,不支持他买小户型,不支持他在郊区买房。王义孝越来越不满:你住着嫂子家给的房子,没背过房贷,没做过房奴,根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出于对兄长的敬畏,王义孝没说什么,只是提议将父母请来一起决定。他觉得父母会比哥哥更实际,他的话哥哥不听,但父母的话哥哥就不得不听了。
  结果,某日晚饭,王老爹乐呵呵地跟儿子说:“城里房子这么漂亮,价钱可一点都不贵,阿孝这次就买个大点的哈。”
  王义孝崩溃,王义仁虽然有点奇怪——父亲竟然觉得广州房价不贵——但他对父亲的提议表示赞同。可接下来王老爹又乐呵呵地跟他说了一句:“你这破屋太小,太旧,这次一起换个大的新的。”
  一股巨大的压力当头压了下来,王义仁就地石化,尚未退化的心算能力在一秒钟之内得出答案:他连现在住的这个“破屋”都买不起。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4

 王义仁两兄弟并不知出了天大的误会,一个全崩溃,一个半崩溃。可父母有命,即使不从,也得有个答复。王义仁放下筷子,含羞应到:“不了,这个挺好,现在房价比较高”
  “不高啊,不高”,王老爹惊讶地说,“我前两天看一套很漂亮的楼,才一百四十多万。”
  “一百四十多万还不高?!”王义孝震惊,“三成首付就要差不多50万,每月贷款也得有一万,我连贷款都办不下来。”
  王老爹笑着用手比划着一栋楼的样子,“那不是好大一个嘛,我就是说房子不贵,不用买那么大。你找个零着卖的,先买一层住着。”
  零卖?一层?王义仁和王义孝都晕了,觉出似乎有什么不对。王义孝哭丧着脸哀叫:“爸呀,买一层?你有几个钱,我哥这么大的现在都要快80万了。”
  喝!王义仁爸妈吓得一跳,真是整个人跳起来那种。王老爹连忙四处好好端详一下儿子这间屋,咋看咋觉不值。别说80万,8万卖他都不要。放在他老家,8万块可以起好大个新屋。王老爹打死也不信,以为儿子逗他,生气地说:“骗你老子没见识?人家外头贴着的,好大一栋才一百多万。”
  双方又沟通半天,两兄弟才明白是怎么个错觉,但无论两兄弟怎么解释,王家二老都不相信这个“破屋”值80万。坚持说,儿子准是被人骗了。王老爹很有自己的道理,质问儿子:“这楼有年头了吧?”
  “快30年了”,王义仁说。
  “哼,就说你被人骗了,30年前,谁人家出得起80万买房?”
  王义仁崩溃,“爸,房价涨了!30年前,家里一头猪卖多少钱,现在一头猪卖多少钱?不能那么比。”
  “再怎么比也不可能是80万!”王老爹最恨被人骗,愤怒地说:“不跟以前比,咱跟现在比。家里又不是没盖过房子,你说说,你姐家的房,比你这个大不大?大得多!料比你这个多,少说多一倍的砖石,那也才通共花了多少钱?80万!傻子才买这么个黑洞洞。”
  “爸……!!广州跟乡下能一样吗?这里光地价就三四千一平了”,王义孝哀嚎。
  “啥地价?”
  “就是盖房子这块地,跟咱家不一样,城里盖房的地要收钱的。”
  “这地不都是国家的吗?谁收钱?”王老爹听着纳闷,咋老百姓自家住的房还要收地皮钱,这不赶上……赶上地主了吗?
  “就是国家收钱。”
  王老爹勉强消化了这个事实,但还是不信,“就算国家收钱,这么多户人家,一摊能有多少?”
  “三四千就是楼面价。”
  接下来王义孝又花差不多十分钟才让老爹理解了什么叫楼面价,然后轮到王老爹崩溃。他难受极了,问儿子,“这……这城里的地不也都是大家伙的吗?怎么连个起房子的地皮都不给分呐。”
  “爸,城里人多,不像咱老家有地分。”
  王老爹低头用脚踩踩这块处于3楼的买来的“地皮”,慢慢懂了,地皮贵,估计盖房子也比乡下贵,所以房子贵。不过你说盖这么大个破屋要花五六十万?估计儿子还是让人给坑了,金砖呐?王老爹有了主意,“老大,不怕,那咱就光买块地,然后回家里那边拉料,再回去找人帮忙,镇上比这便宜多了。”
  王义孝硬是被亲爹雷的说不出话,还是王义仁忍着答:“爸,别乱想了,大城市不给自己盖房,犯法,有人来拆的。”
  王老爹更觉得城里雷,他坐不住凳子,站起来颤声问:“哦,不给自己盖!就非得逼人去买贵的?”
  “对,要不房价怎么高呢!所以有多少钱买多大的房,我哥这个房差不多要80万,首付加税要30万吧”,王义孝对大哥冷笑,“我就10万还是借的,也买不起。”
  一听这十万十万的房价,王老爹两口子两手直哆嗦,再一想到小儿子背的债务也是十万为单位……他们这辈子可一个十万都没见过呢!老两口顿时决定,不买了!这房不能买了!不吃不喝一辈子几个十万啊?
  王老爹对小儿子说:“阿孝,不要买了,家里有,不够再加一层,咱们那里没人管,随便盖。”
  这可不是王义孝想要的效果,王义孝顿时急了,“爸,我以后就是呆在广州,不可能回家了,不可能一辈子在这儿租房子住啊。再说没房子我户口就签不出来,以后结婚生小孩都受影响,孩子以后上学也要凭户口才行啊。”
  “这个……都是……自己人……”,王老爹又糊涂了,他觉着都是中国人,结婚生小孩上学还有啥说的吗?咋没房就好像没活路了一样。不过城里奇怪的事儿太多了,王老爹已经学会了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摩城里发生的事儿,所以没有继续纠结。只是想想就哭丧着脸,“那,那你就找个便宜的,别欠人家那么多钱呐。”
  “爸,这你就不用管了,让阿孝买个好的”,王义仁心里说,别像我这个,连你们都瞧不起。
  王老爹现在哪里还敢瞧不起这个“破屋”,我的娘,够买下他们半个村子了!问长子:“哪里有钱啊?”
  “我来想办法,起码要买个90平方的,不然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
  “哥,现在别想那么远了,我怕买那么贵的我贷不到款,我工作还没定,就算定了刚参加工作也不会太高。”
  这是个问题,王义仁沉思一下,“你和小惠一起贷也不行吗?”
  “她也才刚上班不久,试用期都没过,以后顶多就是三千。她三千,我三四千,你算算我俩不吃不喝能供多大的房?”
  “不能光看现在,你们以后工资会涨的,我刚工作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两三千,现在平均能有六千了。你俩加起来一万还供不下来吗?但房价以后说不定还会涨,到时候你们想换房就更难了。”
  王义仁觉得有点道理,一旁沉思起来。兄弟二人光顾聊天,王义仁没留心将自己这几年的准确收入说出来了。王家二老在旁边听着,脸色更加难看。
  假如没有房价的刺激,他们还不会多想,2000块在老家也是值得羡慕的收入啊!前几年有些人外出打工,听说也就是不到一千一月,结果还被骗了,干完活老板赖账跑了,几个人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从此大家连出去打工都不敢了。可这80万100万往前一摆,二老不用心算也知道之间差了多远。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担心一个问题——自己都买不起房的阿仁真有办法帮弟弟买大房吗?不过看他那副坚定的样子,或许真有办法吧。
  两个老人颓唐地坐着,食不下咽,也顾不上管教两个淘气的外孙,结果两个淘小子在客厅追逐的时候打碎了书架上的一对水晶小人。王义仁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不好!
  他妈问:“贵吗?”
  “不贵”,王义仁有了点不祥的预感。
  确实不贵,但那是结婚时收到的礼物。刘蓓有点迷信,所有恋爱时的纪念品和结婚礼物都保留的很好,说那些都代表两人的爱情,丢掉不吉利。
  王义仁默默将摔成两半的水晶小人捡起来,不知怎么就那么寸,偏偏正好是两个小人的连接处齐刷刷断开。
  不会真有什么不吉利吧?王义仁打了个冷战。

lkk 发表于 2011-4-2 09:24

赶紧的呀。。。。。。。。。。。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5

真不知道这小说有什么敏感的词语,好几段发不出来,中间有拉掉的,大家凑合看吧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6

王义仁不敢瞒着,主动跟老婆汇报了结婚纪念品被两个淘小子弄坏的消息,不过一个劲保证他可以粘回去。
  刘蓓是挺生气,不过现在有更大的事儿让她顾不上计较什么爱情的象征。王义仁这几天四处打探一圈,可要好的朋友都是同龄人,现在不是也背着房贷就是要养孩子,跟谁借钱都不方便。没办法,王义仁只好又跟岳父大人商量多借些钱,刘教授虽然不管家,但家里有多少钱大概还清楚,很敞亮地把家底都报给女婿了,说借个二三十万不成问题。
  王义仁千恩万谢地走了,刘蓓和她妈一起怒视仍镇定喝茶的刘教授。她妈先问:“你把钱都借出去,咱们要用钱怎么办?”
  “咱们要用什么钱?”刘教授很淡然地反问。
  刘蓓一点没遗传父亲的仙风道骨,市侩的理直气壮,“你们得病什么的怎么办?”
  “我们都有医保。”
  “那也还要自己花钱啊?”
  “等到时候再说。小蓓,你不用多说了,这些都是借口,生病只是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但别人是已经遇到了实际困难,其实你就是不舍得借钱给王义孝而已。这个你就不用多说了,我已经决定帮助他,王义孝也是我的学生,我帮助他,跟你和义仁没有关系。”
  “爸……!!万一他以后还不上怎么办?”
  刘教授微笑,“我相信他会努力还给我,但即使他因遇到困难而没有能力还钱,我也不在乎。我和你妈妈都有工资,足够生活。人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人字就是一左一右相互支撑起来的,大家应该互相帮助,你知道当年如果不是有你伯伯……。”
  “爸……”,一听父亲又开始忆苦思甜,刘蓓哀嚎着想打断。
  “怎么?这是事实!小蓓,你自己想想,如果你觉得家人之间不该互相帮助,那你现在就把你那个房子还给伯伯他们去。”
  刘蓓一听这个,顿时就没词了,整个人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摊在沙发上,知道这件事再无回旋余地。
  刘蓓家是教科书样板型的父慈子孝兄弟和睦,他们来自西部一个小县城,家里有三兄弟,非常贫穷。当年,刘教授的哥哥见弟弟很想读书,也都觉得这个弟弟不是打工做生意的料,于是两个哥哥节衣缩食供他读书。毕业后刘教授以优异的成绩留校,也就留在了广州,这时两个哥哥打算去外国投靠亲戚,于是刘教授将父母接到身边照顾,让哥哥可以放心去外国闯天下。几年后,刘教授的两个哥哥在国外都混出了点名堂,开公司开超市开饭店。因为内疚无法照顾父母,两个哥哥在经济上对父母和弟弟都很大方,还曾提出帮刘蓓移民过去,但刘蓓最头疼英文,又舍不得父母,坚决不肯去。刘蓓的爷爷奶奶去世前,生活费和一笔可称巨额的医药费都是两个伯伯承担,还雇了高级护工来照顾,刘教授夫妻俩只需要时常探望。两位老人先后去世后,虽然所住的房子是当年大伯出钱买的,但两位伯伯见刘蓓婚后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就将这个房留给了刘蓓继承。对此,刘教授始终觉得过意不去,觉得一直在经济上受到两位兄长太多恩惠。不难理解为何他对女婿的选择总是特别支持,某种角度来说,他也是想通过帮助女婿来回馈“大家庭”。
  刘蓓明白父亲的想法,对两位伯伯的馈赠也很感激。虽说两位伯伯现在也算是成功的商人,但一套七八十万的房子,能这样二话不说的就送给侄女,并不是每个有钱人都愿意。每次父亲这样一说,刘蓓就只能缴械投降,是呀,她自己受亲戚那么大的恩惠,然后却不肯帮别人,似乎道德上有点说不过去。
  带着点情绪,刘蓓讪讪地跟老公全家一块去看房。刘蓓情绪不高,她公婆情绪更低落,如果不是两个孩子在四周上蹿下跳活跃气氛,看着还以为这家子是出来选坟地。
  王义仁强势地选中附近几个较新的楼盘,兴高采烈地带着全家和小惠一家去看房。几套房看起来都差不多,两室一厅或小三房,朝向户型小区环境等各有千秋,统一之处是价格都在一百三十万以上。加上楼盘较新,有些还没过5年,还要加上一笔契税。
  听着经纪在那里噼里啪啦的估算价钱,不仅刘蓓和公婆,渐渐连小惠一家子也不出声了,只剩王义仁兴致勃勃地问这问那。王义孝早已打定主意,只是在一旁冷笑。王义仁觉得该问的都问够了,这才回头问其他人的看法。见众人都不是很热衷,经纪为了促成生意,更加努力地劝说王义仁这个“买主”。王义仁笑着说:“不是我要买啊。”
  经纪听了很惊讶,怎么看都是王义仁最想要买房的人啊。
  “怎么不是你买啊?今天不就是陪你来看房的”,王义孝实在忍不住了。
  王义仁听出弟弟语气不满,心想我这么积极帮你张罗,你还不高兴?正想说弟弟几句。突然发现同行的人脸色都不好,刘蓓懒洋洋地躲在一边,他父母噤若寒蝉地缩在刘蓓附近,弟弟没好气地看着他,而未来弟妹一家也皱着眉小声嘀咕着什么。
  王义仁忍住气问,“你们觉得怎么样?”
  众人一起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小惠的父亲开口,“这个贵了点,也有点远。”听未来亲家这么体谅,王老爹两口子感动极了,赶紧小声附和:“贵……贵了。”
  王义仁自己很喜欢正在看的这套房,觉得价格已经很优惠,生怕弟弟错过好机会,赶紧劝众人说,“首付加税大概一家20万,月供不到6000,还是可以承受的。”
  小惠的父母脸皮一阵抽搐,心想你家不是很困难吗?怎么一说20万跟20块似地。小惠家也是普通人家,拿二十万并不轻松,差不多也是把棺材本都用上了。再说以后装修,买家电,结婚,哪样不用钱?他们的意思也是买个便宜的有地方落脚再说,而且最好买在他家附近,方便照应。小惠父亲就说:“不能把钱都拿去首付啊,以后结婚还要用钱呢。”
  王老爹一听更愁了,就是啊,花钱地方多着呢!
  王义仁也承认,但他真中意这套房,心想你买下来过两个月再转手都合算啊!就劝小惠家,说:“结婚什么的简单办办就算了,没必要浪费……。”
  此言一出,小惠的脸就绿了,心想你算谁呀?这是我要结婚,凭什么随便就算了?不仅小惠不高兴,小惠父母也不高兴,但小惠他妈会说话,暗示说:“结婚的事等我们和你爸妈一起定。”
  一看小惠家的神色,王义仁知道说错话了,人家不赞同。不过王义仁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经济不富裕的时候不就得把钱花在刀刃上。而且为了证明他以身作则,王义仁还解释呢,“我结婚的时候就很简单的,其实都一样嘛。”
  你牙疼吃不了硬饭别人就都得跟着喝粥啊?听了这话刘蓓都受不了了,她故意跟小惠说:“别听他的,我这辈子最后悔就是拍了最便宜的婚纱照,还不如不拍,自个看着生气,可还不能扔了,烦死我了。他当初答应我以后有钱拍一套好的,结果……估计他就是忽悠我,早忘了。你可千万别听他的,你们爱怎么结就怎么结。”
  王义仁大囧,但还兀自嘴硬:“不是……房子会升值,别的不会呀。”
  刘蓓冷笑:“那你怎么不说咱俩结婚的时候根本没卖房呢?”
  这下王义仁彻底没词了,在场的没一个人支持他,王义孝趁机拍板,“不看了,都不合适,回家。”
  小惠一家子也同意,没搭理王义仁,一家三口立刻跟王义孝一块走了出去,一路商量着在小惠家附近找一些没电梯的小户型。那边俨然已经形成了新的一家四口,这边王老爹两口子光顾着追捕两个淘气外孙。王义仁突然感到一阵孤独,他本能地去拉老婆的手。刘蓓瞪了他一眼,正想甩开,但看王义仁一副斗败公鸡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叹口气,就让他继续握着。
  别人不听,王义仁只好跟老婆唠叨这套房多值,刘蓓听着听着心一动,“那咱们买算了。”
  “啊?哪来的钱啊?”王义仁到也有点心动。
  刘蓓笑的狰狞,“哼,有钱借你弟弟买房,没钱自己买?”
  王义仁闷不作声,今天这事儿,家人让他有点伤心。
  刘蓓了解这个男人,不管出什么事儿,他都不可能不管家里,所以先放弃了这个梦,算是安慰王义仁说:“算了,别想了,先帮你弟弟把老婆娶了再说吧。不过小惠家说的有道理,不是光首付要花钱,你哪儿来那么多钱?我跟你说,不准你再管我爸借钱了。你知道你借多少我爸都会答应,但你得给他们留条后路啊!我爸妈年纪都大了,钱都借给你家,到时候真有什么事儿,难道还能让你弟弟立刻卖房子还钱吗?”
  王义仁仍是不语,这些道理他都明白,但只能祈祷岳父母在弟弟有能力还钱之前不要出事,因为他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刘蓓也清楚,真遇到用钱的事儿也不可能要王义孝卖房还债,毕竟那房子小惠家也有份啊!好在她家还有两个伯伯做后盾,实在不行就打国际电话求援。转念一想,王义仁在家里扮演的也就是伯伯的角色嘛,她还好意思说什么。
  好端端一个事儿,最后整的几家人都郁闷着走了。

goodday 发表于 2011-4-2 09:27

 广州又降温了,空气湿湿的,似乎有点回南天的前兆,阴郁的天气很容易让人也跟着阴郁。
  看着老公全家那么积极的忙活着小叔子结婚的事儿,刘蓓很烦躁。心里不平衡呐,但又不好意思跳出去争宠。再说争也没用,总不能为了找平衡重新结一次婚。她正郁闷的时候,抬头一看,对面吃饭的柳佩却美滋滋的样子,刘蓓顿时一阵火大。
  “干嘛那么开心?”刘蓓有些蛮横地夹走柳佩饭盒里的一块豆腐。
  柳佩也吃掉刘蓓盒饭里的一块叉烧,“当然开心啦,我的问题解决了。”
  “你找到保姆了?”刘蓓暂时忘掉自己的烦心事,替柳佩高兴起来。
  “不是保姆。我有个表姨刚退休,她家离咱们那儿只有两站,我们请她在家里帮我带小孩。每天早上把翡翠送去,晚上下班再跟我一起回家。”
  “那好呀,自家人起码放心,一个月多少钱?”
  “才700”,柳佩手里比划着,脸上也笑得像朵花,这样一来连保姆那份生活费都省了。她给刘蓓鼓劲,“所以说,碰上什么事儿都不用愁,最后总能解决,说不定回头一看,比以前还好。”
  “嗯”,刘蓓还是提不起精神,除非现在突然从天上掉一套房子下来,不对……得天上突然在王义仁老家下一阵金雨。
  “我现在还在学英语”,柳佩忍不住透露给好友,她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压低声音说:“有机会就跳槽。”
  嚯!这可真让天生跟英语犯冲的刘蓓刮目相看,“你在哪儿学?”
  “自学”,柳佩忍不住笑,她哪有钱去外头学啊。
  “哦”,刘蓓对此不乐观,“花钱学都学不好,你自己学,估计没戏。”
  人要做点什么努力时总容易遭受外界的打击质疑,不仅刘蓓对柳佩没信心,柳佩的父母也觉得她是在浪费时间。柳佩有些失望,也有些不理解,学英文至少不是什么坏事,为什么却得不到支持呢?但她并没有泄气,柳佩仍然很认真的说:“没关系,我刚刚想通一个道理。拿学英文来说,如果你觉得学不好是因为没有上学习班,或者觉得买了什么教材就能学好,那就问自己:‘是不是学好英文的人都是靠这些?’‘是不是有了这些的人都学好了?’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问题就还是出在自己身上,意味着关键还是你自己,而不是这些。”
  见刘蓓一脸茫然,柳佩无奈地换了个更贴近刘蓓情况的例子,“跟减肥是一样的!这个方法那个方法很多,但试过都没用,因为问题是在你自己身上,没耐心,管不住嘴。只要你自己不改,换什么方法都不行,但如果你自己能控制住自己,只要正常饮食和运动也可以瘦下来,明白了吗?”  
  “明白了”,刘蓓点点头,不过又问,“但你怎么肯定自己这次能坚持下来呢?”
  “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坚持?试了也没什么坏事”,柳佩其实是用另一个理由来激励自己,“反正我是想如果英文学好一点,至少以后可以辅导孩子,现在早教那么贵,我不如自己在家里教翡翠算了,我现在下载了好多英文儿歌在家里放,跟宝宝一起学。”
  “我晕,你就是学这个啊?”刘蓓一翻白眼,心想你儿歌学得再好也没法跳槽啊。
  “不是,我自己也在学新概念”,柳佩很不好意思地解释。
  “学那个有用吗?”刘蓓还是怀疑。
  “不学怎么知道……”,柳佩本来很想鼓动刘蓓跟她一起学,现在放弃了。
  刘蓓却突然正色道:“柳佩,对你的一切决定,我都精神支持!你别笑,我不是开玩笑,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很好,做自己喜欢的事,别人怎么说你都不在乎。是我劝你离婚的,本来有点担心你,现在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你不觉着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吗?不像以前那么畏畏缩缩的,有自己的主意了,而且说话的神态和语气也都不一样,不像以前总是好像做错什么事很心虚一样。看着你变得这么好,我都想离婚了……”
  “别开这种玩笑”,柳佩正被夸得不好意思,吓了一跳,赶紧打断。
  “不是开玩笑,我现在很需要一种旁观者清的感觉”,刘蓓心里想,要是因为娶一个媳妇丢一个媳妇,不知道老公一家怎么想。不由又想到,如果王义仁净身出户,再婚时是不是就轮到他弟弟举债帮他买房呢?如果他弟弟也因为这个闹矛盾离婚,那就有意思了。怎么想,刘蓓都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老婆。什么都不要,还得从娘家借钱帮小叔子买房。
  不过柳佩刚刚的话让她有点感触,都是王家媳妇,人家小惠的待遇就截然不同,看来问题是出在她自己身上。想想看,也不是嫁了农村老公的都混成她这德行啊?她是的好好想想怎么回事了。
  刘蓓想刘蓓的,柳佩想柳佩的,受到好友的肯定,柳佩很高兴,暗自给自己打气,一定要更加努力,早日变成至少让自己满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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