蓅蘇
发表于 2008-10-14 10:42
宇文述怒道:“大胆,那是当今天子,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
宇文化及冷笑几声,淡淡说道:“杨广这几年图谋太子,谁人不知道了?先帝好好的,忽然驾崩,其中定有文章。”
他看着宇文述道:“这里面必然有父亲的功劳了?”
宇文述忙道:“噤声!这些话是随便说得的么?”
宇文化及又是一笑:“我看这杨广锋芒太露,不是个做皇帝的料。便是孩儿我么,也比他强了些。”说着话,便转身去了,宇文述愣怔半晌,忽然手抚胸口,不住咳嗽。
次子宇文智及忙过来服侍,宇文述叹息一声,心中暗暗想道:化及自幼便不服管束,现下有了官职,可不要惹出什么事端才好。
好在杨广登基几个月来,事务虽然冗杂,倒也都可以应付得宜,丝毫不乱。
不但修订了《大业律》,废除了文帝时代的一些苛政,还推行科举制度,为国家选拔良才,眼看着,大隋的国力也一天比一天强大起来。
几个月来,各国前来朝贺的使者络绎不绝,不但有吐谷浑、吐蕃的贡贺,高昌国国王、突厥的启民可汗更是亲自来朝,就连波斯、高丽等国也派遣使者来到长安。
看着他每日春风满面的上朝去,我心中不禁想道:若非是他少年时便征战四方,教那些边陲小国也知道了厉害,如今哪得四海臣服?若真的换了杨勇做皇帝,那些大小国家会不会这样买帐?
或许冥冥中早有安排,他就是命定的天子。
然而,我却要时常提醒自己,千万不可忘记了,我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到了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恨他什么,但那种恨意仿佛已深深进入了血脉,每念思及,便隐隐作痛。
自从他留宿在宣华宫后,我便不许他再离开。虽然这与宫规礼法不合,但我也知道,只要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杨广都不会反对的。
已经有宫人在窃窃私语的谈论我了,虽然她们面对我的时候,都是一幅恭谨谦卑的笑容,我心里却知道,她们是看不起我的。
正有些难过,杨广已坐在我身边。他默默看着我,忽然一笑说道:“你在想江南?”
我面上泛起微微的笑意,问道:“你怎么知道?”
杨广便笑笑:“婉儿,你的心事又怎能瞒得过我呢?”
他这么说,我心中便是一惊,难道我一直的做法他全然知晓么?细看他容色,却丝毫不见恼怒,便也笑笑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去江南游玩一番吧,我记得你以前说要带我去扬州的。”
说起来,我好似从来没称呼过他的官衔。他是晋王也好,是太子也好,是皇帝也好,我都是连名带姓的叫他杨广,而他也从不对我说“朕”这个字。
杨广说道:“久在长安,也闷得紧了。”他站起来说道:“我早年间曾镇守江都,那里的琼花十分美丽,如今也许多年不见了。”
我在江南时,便听闻琼花之美,不觉悠然神往。杨广又说道:“数算时日,又该是琼花开放的时节,我们便下江都,赏琼花去。”
第二日便传旨要下江都去,萧淑媛听了只有深自叹息。
自从杨广登基以来,便再也不到她宫中寝宿了。最初只道他国事繁忙,父丧在身,一时无暇顾及,却不道几个月过去了,依然不见他的踪影。
及至派出宫人打探,才知道他一直留宿在宣华夫人宫中。
萧淑媛听说以后,心中气恼不已,宣华夫人是他父亲的妃子啊,这样做,朝臣们会怎么想?难道他就一点也不顾及自己的名誉?难道天下间就只有宣华夫人一个女子么?
虽然如此,她却也无可奈何。杨广绝不似文帝一般惧内,她萧淑媛也没有独孤皇后的铁腕,这些事,只好当作看不见了。
毕竟他身为皇帝,三宫六院也是常事,她这个皇后,又能管得了多少呢?
即便是这样想,心底也难平静。她自从十三岁嫁与杨广,心里便印上了他的影子。十多年来朝夕相处,却仍醉心于他的一言一笑,从来也没想到过,他会离弃而去,迷恋上别个女子。
越是思量,越是悲伤难抑,如此寂寞凄凉,便是有皇后尊荣,又有何用?
彦子
发表于 2008-10-14 13:26
今天还继续吗...................................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4 13:43
当然了,大家喜欢我就开心了,以前都是我一个人欣赏这个故事,看过之后总是很心酸,现在我来到咱们论坛,就把这种好东东奉献给大家,还有一些好故事,不过要过段时间再发,呵呵,到时大家多多捧场就好了。。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4 13:46
杨广笑道:“不是不是。我方才想,咱们每年来一回,每次都要走这座桥,那一共要走几次呢?嗯,我今年是三十六岁了,到六十岁还有二十四年,便能带你来二十四次,如此便叫做‘二十四桥’吧。”
我有些不解,便问道:“为何只到六十岁?”
杨广哈哈一笑,说道:“过了六十岁,我可该走不动喽。到时候咱们两个白头发的老头子、老太婆只能在宫里看琼花,走二十四桥啦。”
他一边说,一边还弯着腰学老人走路的样儿,我被他引得掩口而笑,心中却忍不住伤悲:杨广若知道我一直在恨他,还会不会这样开心?
这样日日的微服出门,倒似全无顾忌。朝臣中已经有些非议传出来了。
萧淑媛听到后,心中便是一阵无奈的痛楚。
这天,她正独自枯坐,却见宇文化及走了进来。按理说,他身为侍卫,根本不能进皇后的宫苑,可萧淑媛却又不忍心赶他走,便淡淡说道:“你又来做什么?”
宇文化及却不理她的问话,只慢慢走到她身边,笑了一笑说道:“方才……我又见皇上和宣华夫人微服出宫去了”
萧淑媛心中难过,转过头去暗暗拭了拭泪,说道:“你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宇文化及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继续说道:“皇后就一点也不气恼?”
萧淑媛叹息一声,说道:“气恼又如何,不气恼又如何?”
宇文化及又是一笑,说道:“宣华夫人不过是先帝的宠妃,如今侍奉皇上,本来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后是后宫之主,难道还不能贬逐一个宫妃?”
他与杨广笑起来都有一股睥睨傲视的气势,不同的是,杨广生性沉稳,是以更具威仪,而宇文化及却总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味道。
萧淑媛看了一会,不觉心中冬冬乱跳,连忙低下头去。隔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又何尝不知?可是皇上对宣华这样偏宠,我又怎么敢动她?””
宇文化及在她身边站定:“皇上便是晓得你软弱,才会如此。”说着话,便在萧淑媛肩上按了一下。
萧淑媛一惊,还未来得及发作,又听得宇文化及又说道:“皇上国事纷杂,总不能时时守在宣华夫人身边,咱们相机而动,总会成功的。”
听他言语中居然称起“咱们”来了,萧淑媛不觉一愣,却又不好说什么。怔怔呆了半晌,已不见了宇文化及的踪影。
自从做了晋王妃后,还无人敢对她这样无礼,萧淑媛有些不悦,却又觉得并不如何生气,心中想道:现下且由得他猖狂,待打发了宣华,再来处置他也不迟。
谁知道,此后宇文化及便常常会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有时候是说一些杨广和陈婉的事情,有时候只是闲闲交谈几句。
他看过来的眼神,时而灼热如火,时而温柔如水,萧淑媛初时不敢看他的眼睛,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这样对视的时候,心中也觉得悲哀,杨广何曾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她?
便忽然想了起来,以前杨广闲坐时,常会拿着个同心结呆呆看上半日,那时他的眼神就是这样的。萧淑媛总盼着杨广也能对她如此,而今这样看着她的,却不是杨广。
越想便越是愤恨,若不是宣华夫人迷住了杨广,她这个皇后又怎么到这样地步,恰好有一日杨广率文武百官到江都行衙去了,萧淑媛便往陈婉宫中而来。
我看到萧淑媛走进来,不觉有些诧异。以前做杨坚的妃子时,也常常能见到她,只觉得她是个温婉可人的女子。从来也没想道,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再次见面。
当下也不惊惶,只淡淡说道:“请坐。”
萧淑媛冷冷说道:“大胆,见了皇后为何不跪拜?”
我在心中暗笑,她这一生都没和人大声说过话吧,如今这样对我,却也是气得紧了。于是我也笑了笑,便站起身来对她轻轻一福,说道:“皇后到这里来,有什么见教?”
萧淑媛冷哼一声,展眼四外望去,却见桌子上放着一只同心结。她心中一阵酸楚,这是杨广最心爱之物,如今却在陈婉这里。
她心中闪过“陈婉”二字,忽然一惊,想起杨广病重之时,总是要什么“碗”,如今才想得明白,分明就是在叫陈婉的名字!一时间又颇为疑惑,难道他们早就暗通款曲?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4 13:47
当下却也不好发问,只冷声说道:“宣华夫人,你本是先皇的宠妃,与皇上辈分有别,我劝你收敛一些,别弄些妖媚手段来迷惑皇上!”
她身后的几名宫人便围上前来。我看着她说道:“你以为自己的独孤皇后么?”
萧淑媛暗暗咬了咬牙,说道:“不是独孤皇后又怎样?”
我淡淡说道:“即便你是独孤皇后,我也不是尉迟家的女儿,由得你欺侮。杨……杨……皇上问起来,你便交代得过去么?”
萧淑媛闻言更加生气:“你居然抬出皇上来压我么?我身为皇后,还奈何不得你?”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自顾自翻弄一本书。萧淑媛站在殿中十分尴尬,欲待发作,心中到底惧怕杨广,便又说道:“宣华夫人蒙先帝恩宠,也该为先帝守节才是。”
我看着她离去时,衣衫微微抖动,在风中更显得身影纤细单薄,心中也只觉得她可怜。
晚上杨广回来,对我说道:“今日收到长安急报,突厥几次犯边,形势颇为紧急。明日咱们便动身回长安去吧。”
我点点头,顺便也淡淡提了萧淑媛的事。看杨广神色间不着喜怒,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却也懒得管那么多了。
一行人匆匆上路,回到京城后,战事远比想象中艰难,杨广便要御驾亲征。我心中明白,他这一走,萧淑媛自然不会放过良机的。
果然,大军出征后不久,萧淑媛便下钧旨,命我迁到仙都宫去。
这里远离内苑,地处偏远,仿佛是被打入冷宫了一般。一应用度膳食也比原先差了许多。比我在掖庭时候还要艰难。
寂寞的日子里,却又渐渐回想起前尘往事。时光荏苒,杨广已经从当日的翩翩少年变成了沉稳的大业天子,我也不再是当日的朱颜少女。但我却一直记得,我是陈国的一位公主,那个已经亡国了的陈国的公主。
这日正在庭院中散步,忽然看到前面一名宫女,身影似曾相识,走过去细看,不由得欢喜,便叫出声来:“珠儿!”
那正是我当年在陈国的贴身侍女,十几年不见,她容颜上也没太多的变化,依然是个俏丽的佳人。她茫然看着我,也忽然叫道:“公主,怎么是你?”
我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入宫后也曾找寻过你,可是宫女中却找不到你的名字。”
珠儿笑道:“公主,你怎么忘了,珠儿你是给我取的名字啊,我现在是用本名了,名叫朱贵儿。”
细诉别后离情,各自唏嘘叹息,说到后来,都忍不住伤心垂泪,反正这里地处偏远,也无人会听到,索性放声大哭,可是不管怎么样,却都无法将哀痛排遣。
哭了许久,忽然又都大笑,好不容易,两个人才渐渐平静,朱贵儿说道:“晋王……不,皇上他……他可好?”
我不知道她为何要问我这句话,朱贵儿笑了笑说道::“我总是记得他为你上药包扎的情景,他对你可真好啊。”
我听了淡然一笑:“可是我却最恨他的。从大陈亡国那天开始,一直恨到现在。”
朱贵儿长长叹息一声,看着我说道:“公主,你又何苦呢?”
夕阳如血色一般绚丽着,我轻轻依在朱贵儿身上,神思悠然飘远,这么多年来,我只是活在无边的恨意中么?
这样想着,忽然觉得疲倦不堪。爱一个人或许几年之后就可忘怀,恨意却可以跟随一辈子。
一辈子,真的需要这么长么?
杨广班师回朝,却已不见了陈婉的踪影,连忙遣人寻找,终于知道她已被贬到仙都宫去了。
于是一连很多天惘然若失,郁郁寡欢,下了朝还是直接到宣华宫去,呆呆坐上半日。萧淑媛看在眼里,心底便一酸。将他们两个人分开了又怎么样?除非陈婉在这个世上消失,否则杨广还是会惦念她的。
当下叹息说道:“臣妾只因笃念夫妻之情,这才遣去宣华夫人。不料陛下如此眷恋,倒把妾看作是妒妇般不可理喻,既然如此,便重召宣华夫人入宫吧。”
杨广听了便笑笑,派人到仙都宫去请陈婉。谁知她却不愿奉诏,只填了一阕词道:红已稀,绿已稀,多谢春风著地吹,残花离上枝。得宠疑,失宠疑,想象为欢能几时,怕添新别离。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4 13:49
这下不但杨广,就连萧淑媛都有些诧异,陈婉不再回来,本是她心中所愿,但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个因由,却又让她担心不已。
杨广看了词,心中也悲伤难禁,才短短的几个月,怎么一切事情都不同了。他叹息一声,便步韵写了一词道:雨不稀,露不稀,愿化春风日夕吹,种成千万枝。思何疑,爱何疑,一日为欢十二时,谁能生死离。
我拿着词页,心中不禁叹息,他真是个傻子啊。
萧淑媛就站在我身边,她看着我,目光闪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欲言又止。我叹息一声,说道:“皇后有什么见教?”
萧淑媛看了看我,轻轻问道:“宣华夫人,皇上对你如此,你……要不要回去?”
我不觉轻轻一笑:“皇后是想让我回去呢?还是不想让我回去?”
萧淑媛迟疑了半晌,终于说道:“陈姐姐,我,我求你不要再见他了。”
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说,却见萧淑媛低着头,继续说道:“皇上他毕竟是我的夫婿,我从十三岁嫁给他,心中便只有他了。”
我默默听着,心思忽然飘忽起来,萧淑媛好象说了很多话,我却都没听见。她说到杨广时,眼中闪过的温柔神色也仿佛隔了千重山万重水,遥远而不真实。
不经意的,手指一触到腰间的那个同心结,心却像是被利刃穿过一般疼痛。
一直也未曾想过什么天长地久,也从没要过什么长相斯守。和他在一起,原本就是为了一个固执的念头。为什么事到如今却不能一走了之?
萧淑媛好象是说完了,站在那里不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原来,你对他用情这样的深。”
萧淑媛面色微红,轻声说道:“求姐姐成全!”
我又是一震,回眸看去,见她眼光中亮晶晶的满是希冀神色,不禁心中纷乱。也许我本就不该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给他的伤害已经那么多,我的心意也该满足了吧。
譬如幻梦一场,如今也该醒了。
便忽然对她说道:“好,我答应你。从此不再见他。”
萧淑媛眼光中闪过一丝喜悦,转瞬又被忧愁替代:“可是,只要姐姐还在世上,他……皇上就一日不会死心的”
我暗暗难过:“难道要我死了才可以么?”
萧淑媛的手指已经摸到了怀中的瓷瓶,那里面是极烈的毒药“百足霜”。她迟疑了半晌,却终于不忍心拿出来。
一时间彷徨无计,便想起宇文化及说的“不杀宣华,你也自身难保。”但思量了千百遍,还是下不了狠心来。只得叹息一声,说道:“陈姐姐,你出宫去吧。”
我明白,她此时要想杀我易如反掌,这样做确是格外宽容了。便对她轻轻一礼,叹口气说道:“你就对他说……说我死了吧。”
从皇宫里出来,心中却又一阵悲凉。
我从小便生长在皇宫中的,原来是在陈宫中,而后便是隋宫。我不知道在民间该怎么样生活。萧淑媛想得倒很细心,不但替我准备了许多金银,还为了安排了车马,她自然是想我走的越远越好了。
车夫打着马儿,问道:“夫人要到哪里去?”
只这一句话,我便答对不出,天下之大,竟然没有我陈婉容身之处。
杨广急急的打马飞驰,守城的将官认得是他,吓了一跳,连忙开了城门。还没来得及询问,杨广已经冲出去很远了。
方才听得宫人密报,便连朝也不上了,急忙追了出去。也多亏他在皇后身边安排了人手,不然到现在他还蒙在鼓里呢。
长安城一共有四个城门,他却固执的认为陈婉一定是从东门出去的。果然,策马奔驰一会儿,远远的便看见一人一车,缓缓前行。
他想张口喊叫,却忽然气息梗塞,眼看马车越来越远,心下不由得急噪起来,手上狠狠一鞭,打得马儿惊跳起来,箭也似的窜了出去,杨广也大叫起来:“婉儿!”
看见他站在面前,我心中忽然一阵莫名的难过。事到如今,还追来做什么?
杨广跳下马来说道:“婉儿,你跟我回去。”
我心中难过,却淡淡说道:“回去做什么?”
杨广一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已经慢慢走下车来。
天色蓝的澄静,连一丝儿云彩也不见,我忽然一笑,对他说道:“你攻破建康那日,天空也是这般的颜色呢。”
杨广看了看我说道:“你还记得那一天?”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一辈子都会记得那天,从那日后,我们陈国亡了,我也从此不再是公主。”
杨广叹息一声,说道:“婉儿,你恨我么?”
明天再续~~~~
彦子
发表于 2008-10-14 14:45
留个记号,继续等待..........................:em14: :em14: :em14:
芰荷
发表于 2008-10-14 14:55
继续:sm39: :sm39: ------------------------------------------------------
彦子
发表于 2008-10-15 07:44
顶一下,不能让它沉了。。。。。。。。。。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07:44
今天继续哈。。。看得好还是帮顶呀,不要让贴子沉下去!!
我笑了笑,说道:“恨,自从那天开始,我便一直是恨你的,一天也没有停止过。”
他的脸色有些变了,我忽然觉得很快慰,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为什么又要做了你父亲的妃子?为什么在你做太子的时候要陷害你?”
他的面色渐渐变成惊诧,我听见他轻轻说道:“原来你竟然这样恨我。”
沉思的时候,他的面容变得肃穆起来,记得攻破建康的时候,他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岁月让他变得沉稳了许多,而今他已经快四十岁了,却为何还是像二十岁时那样的傻?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忽然抓住我的手,问我:“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竟有些茫然,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他?我自己可也不知道,这些年来,只容许恨意在心中滋长,全然不顾其他,此时我也在心中问自己:我有没有喜欢过他。有没有?
杨广看着我的眼睛,说道:“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你也不会要躲开我了。”
我冷笑一声,甩开他的手说道:“杨广,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从来也没有喜欢过你。我的所做所为,都是为了要陷害你,报复你。”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索性就把心里的话一起都说出来吧。我狠狠盯着他,说道:“我本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是你让我变成了阶下囚。这么多年来,我受的苦你又明白多少?”
杨广怔了一怔,又上前一步说道:“那也不打紧,只要你跟我回去,我都可以补偿给你。”
“你拿什么补偿给我,我丢的是一个国家!”
我忽然从怀中拿出个同心结,奋力扯断了丝线,三把两把拆散。五色丝线纷纷乱乱的散落在风中,好似无根的飘絮,不一会儿的工夫,便被吹的无影无踪。
杨广有些愣怔,他面上忽然满是伤痛神情。我转过头去,犹自怒意未消,便听见他声音甚为平静的说道:“好!我便趁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愿。”
说完,他上了马,慢慢的往回走,这一瞬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我看着他渐渐消失,干涩的眼眶里忽然滴下泪来。
他说什么要如了我的愿,难道他还能陪还我一个国家不成,都是虚化罢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仿佛已经将一生的眼泪流完了。重新上了车子,便对那惊魂未定的车夫说道:“往东,回江南去。”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07:45
第六章:皇后萧淑媛
回到长安,杨广便到仙都宫去,这里还留着一些陈婉的痕迹,抚摩着她用过的梳子,照过的镜子,戴过的钗环,心中便又尖锐的疼痛起来。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呢?深爱了一生的人,却是最恨你的那个。
日影里飞尘滚滚而动,如同淡淡的落寞浸染了全身。他正独自枯坐,便听见身后有个怯怯的声音:“晋……皇上。”
回头看去,一个宫女站在门边,他却还认得:“你不是珠儿么?你怎么也在这里?”
朱贵儿走了进来,说道:“这些日子,公主……不,宣华夫人跟我说了很多关于皇上的话。”
杨广笑了笑,说道:“你说的对,婉儿她一直是个公主。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吧,也好多给我讲讲公主的事情。”
不久,杨广又大病了一场。萧淑媛一直在旁服侍,药石饮食无不精细。她忽然觉得,杨广又变得异常冷漠。和陈婉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开怀大笑,如今他却已很久没有笑过了。
她想,也许过上一段时日,他就会忘却陈婉,重新快乐起来的。却不料,杨广病好之后,依然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
她又想,陈婉也不过是个美丽的女子罢了,毕竟他是一个皇帝,后宫中有的是美丽的女子,难道这么多人还比不上一个陈婉么?
于是,她亲自到后宫去挑选美貌的女子,来为杨广侍寝。
杨广也不推辞,他除了饮酒做乐,便是每日与不同的女子欢爱。他也不再关心朝政,将一干事务都交给大臣们处理。
这个时候,杨素、宇文述等一班老臣都已死去了,朝中也没有什么能臣猛将。一众朝臣见杨广这般敷衍,自然也更加的敷衍起来。
后来便听说有人起兵造反,杨广并不深究,只派兵前去征讨。南方的叛乱刚灭,北方的反贼又起,却总也没有休止。
杨广却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故我。还诏选浙人项升,花费大量金钱,耗时一年时间建造了一座新巧宫殿,名曰“迷楼”。
其中幽房曲室,回环四合,工巧之极。若是有人误入其中,就算走上一天也难以出来。便选了三千童贞女子轮番入阁值夜,以供皇帝任意寝宿,杨广赏赐金帛千匹,还给了项升五品的官职。
此例一开便不可遏止。又听说大夫何稠进献御女车、任意车,此车中仅容两人,若御童女,则有机关固定女子手足,纤毫不能移动。杨广便也对他大加赏赐。
看着国事一天天的荒芜,萧淑媛只好暗自叹息。想想大业初期,杨广刚刚即位的那些岁月里,大隋朝在他的治理下,空前的繁荣和富庶起来,真是国运昌盛,四夷臣服啊。而如今看来,一切都不同了。
杨广每日醉生梦死,看起来好似很快活。细心如萧淑媛,却能看得到他眼中的悲伤。即便是在偎红依翠,左拥右抱的时候,他眼底依然会流露出浓重的悲伤与寂寞。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07:46
为什么他会变得如此颓唐呢?是因为陈婉么?
萧淑媛不禁有些后悔,若当初没有赶走陈婉,事情也许到不了这一步。
自己思量着也忍不住悲伤起来,那时候杨广不是她的,他只留宿在宣华宫中。而今杨广依然不是她的,她却已不知道杨广每日宿在何处了。
或许他在嫔妃朱贵儿那里,因为她能讲许多陈婉的往事;
或许他在崆峒夫人吴绛仙那里,因为吴绛仙修长的双眉与陈婉很是相似;
又或许他在“司花女”袁宝儿那里,因为年仅十五岁的宝儿娇憨的样子与陈婉当年一模一样。
然而,她萧淑媛也是个女子,也需要人来怜惜,需要人来疼爱,为什么命运却这样无情,将她陷于这般不堪的境地。
有时候独自哀伤痛哭,常会想起宇文化及来。他那种强悍的气势与当年的杨广很是相似,想起初嫁时,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女,便对他深深爱慕,却想不到这么多年,杨广心中却仍然没有她的位置。
一夜月淡风清,萧淑媛又独自站在庭院中看月亮。这么多年来,只有月亮是不变的,依旧每月轮回着阴晴圆缺,丝毫不爽。
正自心中难过,便听见了一个熟悉的笑声。
萧淑媛头也未回,只淡淡说道:“早就跟你说过,侍卫不能到这里来。”
宇文化及走上前来笑了笑,忽然抚上她的面颊:“你这样的美人,皇上竟然忍心弃你于不顾。”
萧淑媛推开他,厉声说道:“宇文将军,你太放肆了!”
宇文化及不退反进,一下子抱住了她。
萧淑媛心头一震,宇文化及的目光灼热如火,好似杨广看向陈婉的目光一般,她心中哀伤不已,却忍不住陷落其中。
暗暗叹息一声,她不由自主的也伸手抱着宇文化及,那样坚实的手臂,那样明亮的眼神,都和杨广一般无二。
宇文化及将萧淑媛抱到床榻上,便慢慢解开她的衣带。
夜色悄然袭来,萧淑媛只觉得身心疲倦不堪,她也不想挣扎反抗。只是心中痛楚难当,她最初的做法只想得回杨广的心,却不料事与愿违,她和杨广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虽然悲伤不已,却又平添了一丝愉悦:既然你有了那么多的美人,我为何不能另有入幕之宾?
天色快亮的时候,萧淑媛淡淡说道:“你还不快走?”
宇文化及却一笑说道:“若是我做皇帝,绝不会让你这样的美人独守空闺。”
萧淑媛忽然心中一阵战栗,沉声说道:“住口!你这样说可是谋逆的死罪!”
宇文化及却只淡淡一笑,浑不在意。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07:47
此时正是大业十二年的秋天,杨广已经四十八岁了。
日复一日的游乐,使得他疲倦不堪,皇后萧淑媛也劝谏过多次,他都置若罔闻,不想停止。心底里有个遥远的承诺,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他站在窗边,看夕阳正一点一点落下去,涂出了漫天的霞光,浓得像血一样。隋朝的江山也如同这落日一般,快要走到尽头了吧。
回眸看去,只有“司花女”袁宝儿侍立在身边,她是长安新进贡来的御车女,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娇憨多态,甚有姿容。
那样的雪肤花貌,那样的柳眉纤腰,依稀便是陈婉当年的样子。杨广看着她,心中便忍不住悲伤。明知道想念她已全无意义,却又忍不住天天都在想念,这样的日子,早一点结束也好。
他轻轻一笑,随手就编出一个同心结子,拿在手中赏玩。现下他已经能很快就做出一个同心结来,可能是做的太多了,手法也熟练了。
袁宝儿见了,张着手说道:“皇上,给我。”
杨广只是笑笑,便又随手将同心结拆散,他这一生之中,只做出过一个同心结,也只送给了一个人,可惜,现下两者都不在了。
萧淑媛进去的时候,正看到袁宝儿围着杨广又跳又笑,看到她进来,立刻便住了口。
杨广淡淡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他落寞的神情在夕阳中更显得凄凉。萧淑媛忍不住仔细的打量,他已经不年轻了,鬓边已经有了许多白发,眼角也有了皱纹,但他看起来还和年轻时候没什么两样,依然是那么俊秀挺拔,英武不群。
这样的男子,也难怪后宫中那么多美人对他倾慕,听说有一位名叫侯巧文的嫔妃,因为常年见不到他,竟然自缢身死。
可惜,那么多美人加在一起,竟然比不上一个陈婉。
她定了定神,说道:“下江都的船队已经准备妥当了,不日便可启程。”
杨广也只是淡淡的点头,萧淑媛却能从他眼光中看到一丝热切。
这已经是第三次下江都了吧,每次都要去看一看琼花,走一走二十四桥。琼花年年开放,二十四桥也从未改变,而他每次看到琼花时,那种思慕之意便格外强烈。
萧淑媛只觉得心灰意懒,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渐渐不再过问杨广的事情了,并非不挂心,只是挂心又有什么用处呢?
暗地里也常常心存怨恨:天下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他也不闻不问,难道整个隋朝江山也不及一个陈婉重要么?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07:47
这一次,出行江都颇不顺利,临行前,小官崔民象上表谏阻,杨广丝毫不为所动。走到汜水时,小官王爱仁也上表说,如果陛下再到江都去,天下定要易主。
杨广也只是笑笑,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水殿龙舟缓缓在大运河上行驶,杨广负手立在船头,江风吹拂着他的衣衫,簌簌而动,恍如谪仙。萧淑媛便听见他轻声吟道:不信长相忆,丝从鬓里生。闲来倚槛立,相望几含情。
萧淑媛心中忽然难过起来,她抬起头来,看到杨广悄然而立,他的身影孤独而寂寞。自从陈婉离开后,这么多年他一直是孤独而寂寞的吧。
放眼看去,隋堤上浓荫叠翠,皆是当年种的柳树。记得当初,杨广为了鞠护河堤,特下诏命:百姓在隋堤上栽活一棵柳树的,便赏一匹绢。那第一棵树便是杨广亲手种下去的,还御笔亲题,赐垂柳姓“杨”,谓之“杨柳”。
往事不堪回首,那个时候的杨广真是雄心勃勃,意气扬扬,一心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现下的他,便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这一切,都是因为陈婉么?
好不容易,才到了江都,杨广与萧淑媛的车辇经过扬州的大街时,百姓们簇拥着,争相观看。萧淑媛觉得毫无意趣,懒懒的四外张望。偶一回眸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吓了一跳,心中只想着:怎么会是她?
再凝神仔细看去,人群中那个安静的身影,不就是陈婉么?
虽然她身着粗衣布裙,发上也没有簪环,只用青布包头,虽然她面上已经有了风霜之色,不再是当年那水样肌骨的佳人,但萧淑媛仍然能一眼就认出来,那就是陈婉。
她连忙抬头去看杨广,却见他呆呆坐着,神思不知道飘向哪里,根本没有看到眼前情景,萧淑媛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杨广的车辇从我面前经过时,我心中也不免一震。
从来也不曾想过,今生还会再看到他。
离开他以后,才恍惚觉得,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恨他,更有甚者,他送给我的的那只同心结,我也偷偷保留着。
当日被我扯散的,只是我自己仿制的赝品。
为什么要到扬州来?自己可也不知道,或许那年曾一起看过琼花,一起走过二十四桥,那样的记忆,深刻的印在了心底,忍不住便要故地重游。
彦子
发表于 2008-10-15 08:04
有时间要继续呀,很感动。。。。。。。。。。。
蒙特利尔
发表于 2008-10-15 09:07
:em12: .............................................
彦子
发表于 2008-10-15 11:56
顶一下,什么时候继续呀。。。。。。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14:05
萧淑媛见他神情中似悲似喜,连忙问道:“皇上,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杨广勉强笑了笑,用手指着地上的纸页,说道:“方才收到的邸报,唐公李渊已经攻进了长安。立代王杨侑为帝。”
萧淑媛大惊:“什么?侑儿只有十四岁啊,李渊分明是想取而代之。”她看了看杨广,又问道:“那,皇上你呢?”
杨广一笑,说道:“他们遥尊我为太上皇。”
他看着萧淑媛,一笑说道:“淑媛,你才三十多岁,便成了皇太后,你说有不有趣?”
萧淑媛一时茫然无措,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却见杨广拿起一面镜子,呆呆的照了许久,萧淑媛有些害怕,便说道:“皇上,你好好的照镜子干吗?” 杨广笑笑说道:“这样的大好头颅,不知道谁来砍呢。”
萧淑媛心中哀伤不已,忽然抱住杨广大哭起来。杨广轻轻抱着她,淡淡一笑:“人生苦乐没有一定,就算砍头也不过是疼那么一下子罢了。再说,他们不过是要对付我,你不会出事的。”
他这样安慰,萧淑媛反而更加悲哀,啼哭不住:“皇上,难道就没办法补救么?”她心中一动,忽然说道:“可以派遣宇文化及将军前去征讨叛贼。”
杨广叹息一声,携了她的手走入中庭,仰头观天:“你看,玄象中星文大恶,贼星逼帝座甚急,只恐灾祸就在旦夕间了。”
萧淑媛心中难过,忍不住说道:“皇上既然懂得天象,为何还落到这样的地步?”
杨广笑了笑,却不说话,他的眼神平静而安详,不见丝毫惧怕,萧淑媛轻轻依靠在杨广身上,心中一阵温暖,一阵悲哀。
停了半晌,萧淑媛忽然问道:“若是陈婉一直留在你身边,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听见“陈婉”两个字的时候,杨广的眼中好似起了一层雾。隔了许久,他忽然仰头笑道:“那些陈年往事,还提他做什么?”
说着话,便独自进殿,饮酒做歌。虽然他极力掩饰,萧淑媛却听得出他声音中漾过的悲凉。
她一时悲伤难禁,忍不住泪落如雨。若是当年陈婉没有离开,或许杨广会如他所愿,真的成为一代英主。可惜世上的事情,哪里能说的准呢?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14:06
萧淑媛忽然想道,若是当年知道与杨广在一起,便要受一世孤凄,自己还会不会这样喜欢他,会不会嫁给他?
或许这就是宿命吧,杨广注定不会忘记陈婉,自己却注定为杨广钟情一生。
抬眼看去,杨广双手抱膝,呆呆坐在窗前,他从前就常常是这个姿势,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那个时候他的手中会拿着一个同心结,而今这个同心结没有了,但萧淑媛知道,这个结已经紧紧的系在了他的心里。
萧淑媛心中不住的想,要不要告诉杨广,陈婉就在扬州呢?
思量许久,还是决定不说,心中又忍不住难过,已经害得他十多年来孤独寂寞了,难道这样的时候,还不能让他快乐一些么?
慢慢走出殿门,萧淑媛心中还是忍不住伤悲,眼前总是掠过杨广略带落寞的眼神。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算是心中伤痛如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心中正自茫然,却忽然被人一拉,便踉踉跄跄拐进了一座偏殿。定神看去,竟然是宇文化及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萧淑媛心中不悦,说道:“你这是干什么?”
宇文化及也不说话,便向她面上吻去。萧淑媛连忙推开他,急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的便敢如此放肆!”
宇文化及淡淡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如今李渊已经攻破了长安,杨广不再是皇帝了,你还怕他做什么?”
萧淑媛摇摇头说道:“我不是怕他。”
宇文化及有些奇怪,问道:“那你为何不敢和我在一起?”
萧淑媛看着他,慢慢说道:“他是我结发的丈夫,我敬他爱他,这一生都会如此。”
说着话,她深深看了宇文化及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她却没有看到,宇文化及神色间掠过一丝阴冷神色。
杨广凭窗而坐,远远的便能看到二十四桥。曾经是游赏的旧地,却难见旧时的人影。
十多年了,陈婉的音容笑貌依然纠缠在心中,闭上眼睛,便能清楚的想起她的一个巧笑,一个轻颦。不知不觉间,与陈婉分分合合,纠纠缠缠的已经二十多年了,却依然如同当年一般,对她难以遏止的思念渴慕,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铭心刻骨,或许真的是宿命。便想起陈婉离去时的话语:你怎么补偿?我丢的是一个国家!
杨广自笑了笑,忍不住想道:婉儿,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的。
他站起来,放眼看去,大运河浩浩荡荡由北而来,风过处,却传来一阵凄楚的歌声:我兄征辽东,饿死青山下。今我挽龙舟,又困隋堤道。方今天下饥,路粮无些少。前去三千程,此身安可保。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烟草。
那歌声反反复复,唱了一遍又一遍,直唱得杨广心绪纷乱。有个小声音在心底不住的问: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虽然是对她的允诺,却害了百姓,失了江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心念未已,却又微一昂头:为了婉儿,漫说是失却天下,便是丢了性命又如何?这一生总是欠了她的,就此还尽了吧!
坐了一刻,反而更加心烦意乱,忽然想到二十四桥去看一看,便像以前那样,微服出行,直奔二十四桥而去。
堪堪走到桥头,便看到对面有个纤柔的身影慢慢走来,虽然隔了几丈远近,他却能清楚的认出来,那正是陈婉。
一时间倒愣住了,这么多年的思念,却想不到是在二十四桥上重逢。
蓅蘇
发表于 2008-10-15 14:07
他张了张口,那句“婉儿”还未出口,对面的女子却已抬起头来。
虽然不曾想到过,相逢是在这个地方,再次看到杨广,心中却没有意想中那般激荡。
慢慢走上桥头,杨广已经走了过来。他对我凝视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说道:“真想不到,是在这里遇到你。”
我对他微微一笑,说道:“你的车辇进扬州城的时候,我便看到了。”
说着,便转过头去仔细看他,容颜虽然改变,他眼神中依然有那么明朗的深情。他的面容也因为这样的深情而明朗起来,仿佛又是当年那个俊秀的少年。
世事如潮水一般退去,只有心底的深情长长久久的留存下来。如今我们都已不再年轻,杨广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那些国仇家恨,真的那么重要么?
杨广忽然说道:“如今天下已乱,江都虽然暂时安稳,却也不会有长久的太平,你最好搬到永嘉,或者回到建康去,战乱一时还不会波及到那里。”
我忍不住问道:“你曾答应我,要做一代英主,如今却怎么会这样?”
杨广笑了笑,说道:“因为我还答应过你别的事情。”
我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说的意思,却见他高深莫测的笑笑,阳光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抹金色,仿佛是他龙袍的金黄色泽。
却也不想深究,低下头来,目光便触到腰间的同心结,杨广却也看到了,他有些惊异,连忙问我:“这个是?”
我微微一笑,解下来托在掌心上给他看,杨广怔怔的看了许久,他的眼眸中渐渐漾起一层水雾,使得他的目光也迷离起来。
他将同心结握在手里,忽然问我:“婉儿,若有来生,你愿不愿意嫁我为妻?”
我叹息一声,说道:“今生还没有过完,何必再想来生的事情呢?”
杨广却不肯轻易放松,依然问我:“你到底愿不愿意?”
我轻轻一笑,他一直是这样强悍而霸道啊,自从我们在建康初次相见便是如此了。回眸看去,他的目光中满是热切,我便轻轻点了点头。
杨广笑了笑,好似松了口气,也好似解决了一件多年来委决不下的事情,他走到我身边,说道:“以前我从来不信命数,如今却盼望着能有来世。今生错过的,能够在来生补偿。”
我轻轻拉着他的手,笑笑说道:“只愿来生相遇时,不要再经历这么多的国仇家恨。”
杨广轻声说道:“婉儿,我从来不后悔去攻打陈国,从来不后悔遇到了你。”他看了看我,继续说道:“而今,能让我再看到你,也算是上天待我不薄了。”
我有些茫然,他今日怎么说的话这样奇怪?却见他站在那里,只是微微笑着看我,眼神依旧深情而坦荡。夕阳渐渐的落下去,将水面染做绯红,远远的看去,江都宫也像是着火般泛起一片红光。
明天再继续发,差不多明天就能发完了吧。。。